李泳奇回到家里，当被爸妈问及猫粮袋子的残缺原因时，便简单回复两句，他们也没再多问。
他刚要低头换鞋时，妈妈走上前来问道：“你平时跟谁玩得最好？”
李泳奇的脑海里还飘浮着虚无的尘埃。他不假思索地说道：“姚顺懿！”
“呃……”
李泳奇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意识中的万里长队原来只有明确的一个人。
“谁？”妈妈立即打起精神，接着吩咐道，“在家长群里查查他。”
妈妈刚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问道：“小女孩吗？”
李泳奇笑着叹口气，气息颤抖地回答道：“男……男……男的！”
“男孩怎么起个小女孩的名字？”
李泳奇的妈妈甩了一个问句便走开了。
“啊？”李泳奇妈妈隔空问道。
“哎呀！我怎么知道？你去问他妈去！”
“还有别人吗？”
“还有李箫、张京润、商翔越……”
“说慢点！”妈妈一边说着，一边下滑手机屏幕，遇到重点就点住，仔细考究后接着向下，像梳理一副扑克牌，又像安老师在批改英语试卷。
李泳奇回过神来上网浏览，自己的主页仍然静悄悄。他无意间听到门外叽叽喳喳的低语声，过了两句就铿锵激昂。李泳奇转头朝门外看去，仍看不见踪影。
“怎么了？”李泳奇问道。
低语不止，像两只小手抓挠得李泳奇的心瘙痒难耐。
李泳奇压住呼吸，更多的细致的字眼飘入耳中。
一个细腻尖锐的嗓音说道：“你自己的儿子平时不上心，现在老师在群里发出来了！”
另一个沙哑的声音回答道：“他发他的呗！只要孩子好好学就行了！”
“那你自己去教育，我不管了。初中才刚开始，你自己看着办吧！”
李泳奇终于压抑不住好奇心，又感觉到矛头越来越清晰，喊道：“好好说话！别叽叽咕咕的。”
屋外并无回应，两个声音的对话还在继续。
尖锐的嗓音接着低语道：“老师都批评了，你还不重视。你想等到什么时候？”
“他哪里写批评了？不就是个表扬吗？”
无人再说话，家里回荡着微弱的蝉鸣声。
过了一会儿，妈妈走到李泳奇的房间，说道：“你班主任在群里表扬了十几个上课积极回答问题的同学，没你，但是有李箫和张京润。我的意思是你平时有不会的要抓紧时间问，别等到最后抓瞎。你学习上哪里不会？”
李泳奇听得懵圈，拿过手机仔细审查，又弱弱地答道：“我没有不会的啊。”
“那你为什么上课不回答问题？”
“我也回答啊！”
“那老师表扬的为什么没有你？”
“我……我有时候举手老师不叫我。”
“那是老师的事情。你上课就应该认真听讲，积极举手回答问题。既然会为什么不表达出来呢？”
李泳奇空洞地看着衣橱，说道：“我哪有不表达……”
“那老师为什么不表扬你呢？是不是有答错的？还是掌握得不行啊！”
李泳奇找到消息的开头，宣读道：“开学前一周上课发言比较积极的……”
“那你还是不积极啊！在这种学校不表扬就是批评！前几天让你回来参加一个比赛，你就更得端正态度。”
李泳奇的床垫蠢蠢欲动，惴惴不安，被他的手掌按得上下起伏。
李泳奇突然感觉后背全湿，有凉风悄悄地吹起汗毛，问道：“我什么也没干啊，哪里就态度不行了？”
“那不就说明问题了吗？你整天什么都不干，可是人家整天都在学习！一开学就能拉开差距。”
“不是……”
李泳奇无力回答。家里又恢复平静。
同学不在线，李泳奇也无法与他们组队，干脆自己上号，穿梭在虚拟之中。
碰到敌军隐藏，李泳奇悄然逼近。队友的一手冰冻控场技能帮助他顺利完成剿灭任务。
界面上方浮现出的金光闪闪的勋章，纪念惊险过后重见天日的对决。
这时李泳奇的身后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李泳奇的妈妈来到身后，望着几个头像问道：“这是你同学吗？”
“不是。”
“你同学呢？”
“不在线……”
“肯定都有课啊？谁到了周末都不闲着。同学们都忙，你一个人也玩不好。”说罢妈妈又走向爸爸说道，“这两天联系联系辅导课，看看还能报上名吗。”
李泳奇朝着屏幕吹了一口气，转手开启新一轮的对局。
第二局游戏完毕，到了正午时分，李泳奇熄灭手机屏幕，摸了摸火烫的手机壳，走出房间门张望。爸妈都已经休息——家里总该能平静一会了。
他蹑手蹑脚地迈着宽阔坦然的脚步走进客厅，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呆视天花板和吊灯。
猛然间，他发现吊灯的中心偏北处多出一块阴影——这是与上次离家时见到的不同。他究竟不明白不在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小猫趴在猫抓板上，抬起眼皮斜视窗外的阳光。四只小猫已经在它的怀里安然熟睡。
楼道里几次传来轰鸣声，小猫立刻惊起耳朵，紧盯着门口。
李泳奇打起精神，直坐起来。
他轻声走到门口。在猫眼中看去，楼道里所有的声控灯都已醒来。
李泳奇走出房门，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观察着无尽的螺旋。
楼道尽头传来空灵混沌的喊声道：“感谢兄弟们的支持！”
声音在楼道里回荡，一次次冲击着李泳奇的神经，熟悉又回味无穷。他一收耳廓，嗅到了机会。
李泳奇被悲凉的秋风刺痒鼻翼，倒吸几口凉气，像吸满蒸汽晕晕蒙蒙，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阿嚏”一声，喷出千军万马。
一声喷嚏摧枯拉朽一般洞彻杂乱，气冲斗牛，冲走浊气。
李泳奇抖擞精神，迈开步走下楼梯。
刚迈出两步，楼上楼下相同节奏的脚步声接踵而至，分秒不差。
“这可能是回声。”李泳奇想道。
他接着向楼下迈出几步，忽然停住，心中想到不对劲。
“回声也不应该是同时出现的呀！”
楼上楼下的脚步声相互回应，彼此成章，与随处生起的回声融为一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