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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开饭,司恋去喊爷爷入座。
老头儿正在看《亮剑》,叫好几遍都说等会儿。
最后被司恋连哄带劝地拖来,“家里来客人啦,您不能不合群啊~”
“嘿呀,我这不也没离群么、”
明明两个丫头刚一进门就跟爷爷打过招呼了,可到了桌边,老头儿就像是刚发现家里多俩人似的。
“唷,你俩是什么人?”
和姐们儿短暂无奈对视后,司恋笑着哄爷爷,“她们是我好朋友啊,来家里玩儿嗒,我是谁您还记不记得?”
爷爷边落座边侧脸瞅她,慢悠悠道,“你是谁我可不道。”
司恋心里刚一咯噔。
就又听爷爷补了句,“我就知道我是你爷。”
“你不光是她爷,你就是位爷!”奶奶无奈总结,冲许初二人举了举杯,和蔼笑说,“甭搭理他,脑子跟豆腐脑似的,晃荡没影儿了。
来,咱先掫一口,欢迎你们俩小闺女儿、来俺们龙江玩儿呗?”
许玖玥利落端杯:“得嘞!谢谢奶奶,谢谢连姐做这一大桌子菜!”
初恋也跟着举杯,眼底盛满暖意:“感谢盛情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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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轮酒在许初二人的感谢词中落了肚。
连姐刚招呼着动筷。
又听爷爷主动搭话:“你们两个女同志是从哪来嘀呀?我是闯关东过来嘚~”
许玖玥很快适应了爷爷的无厘头,弯着眼作答,“爷爷,我俩老家是阳城的,但我俩是从燕城过来嗒,在那儿住、在那工作~”
“燕城?”爷爷嘶了声,“那得坐一天一宿火车吧?累坏了吧?”
初恋接话:“没有,我俩坐飞机来的、爷爷。”
爷爷很诧异,“飞机?咱这嘎达修飞机场了?”
司恋分析出、爷爷的意思应是屯子里可是没有机场的。
刚要解释这是在冰城市里,就听奶奶故意酸道,“没有, 咱龙江人出门要么坐火车,要么就骑黑龙,有火车站就行,修机场干啥?”
“啧!”爷爷听出话里的茬,有点不乐意了,“你这老太太咋这么歪?这不吃饭唠嗑嘛,我问啥答就得了呗。拿我当三岁小孩儿忽悠呢奥?还骑龙,那小白龙都跟唐僧取经去了,哪还有龙给这老些人分?”
“唷爷爷,您还知道白龙马是龙宫太子呐?记性真好!” 司恋怕俩人拌嘴升级,赶紧打岔,“那您知道白龙马是谁儿子不?”
奶奶却抢了话头,“哼哧,谁能忽悠你啊,你可不是三岁小孩儿,你那智商、老高了!一天天净会装傻。”
连姐看老两口是故意逗乐,没有闺女那么容易紧张。
她冲许初俩丫头挑了挑眉,跟着活跃气氛,“你俩问问爷爷多大岁数,听听他咋说。”
许玖玥立刻端起酒杯,脆声接话,“爷爷,虽说您祖籍鲁省,可您毕竟在东北安了家,咱东三省一家亲,咱可是正经老乡,喝一个呗~?”
爷爷果然被调动情绪:“欸好好、一家亲一家亲!瞅瞅这大闺女说话多中听,多大啦?有没有对象呐?”
“我跟司恋同岁,二十八啦,娃都俩啦!” 许玖玥笑得眉眼弯弯,又问:“爷爷您今年贵庚啊?”
爷爷刚要惊奇这几个丫头看着不像三十来岁,就被这问题懵住。
他先蹙起眉,又挠挠脖子,越想越含糊,习惯性瞅向奶奶:“老婆子,我多大岁数来着?”
奶奶淡定得很:“你1930年生人,自个儿算。”
爷爷很迷茫,垂眼盯着筷头子好一会儿,才得出个模棱两可的结论:“五十多呗?肯定没到六十吧?”
说着还看向司恋,感慨了句,“五六十有个快三十的孙女,好像也说得通。”
“噗嗤~”司恋没憋住笑,“您五十多的时候还没我呐、”
说着,她点开手机万年历,“爷爷,现在是2021年,马上就2022啦,您再算算?”
爷爷无声叨咕两句,猛地一挺腰板,满脸震惊,“我91了?我嘀妈,那不快完犊子了吗?!”
司恋听爷爷如此不忌口地胡说,苦笑着哄,“完啥完啊,您这不好好的嘛~,身体啥毛病没有~,以后可别这么说话啦~”
许玖玥小嘴也抹了蜜,“就是!瞧您这身子骨多好呀,好些五六十的都跟您没法儿比!对啦,您平时都有什么爱好啊?我记得我爷爷六十多的时候还打乒乓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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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初二人三年前就得知司恋爷爷确诊了阿尔兹海默症。
之前以为就是人老了、糊涂了。
就像徐郅恒的奶奶那样,到了生命最后一程,思维混沌得连至亲都认不出。
可而今见了司爷爷才懂,阿尔茨海默和普通的老糊涂终究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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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病最让人唏嘘的,是用一副硬朗的身板,牢牢困住个迷路的孩子。
那既然记忆会逃跑,咱也就甭死乞白赖追了,麻溜攥紧手心热乎气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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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爷爷这病虽不可逆,眼下身体还是很不错的,一顿饭吃得很欢乐。
除了司恋,谁都没少喝。
饭后喝茶吃水果的工夫,四哥回来了。
寒暄没两句,爷爷又瞅着他问奶奶,“这是啥人?”
“你老儿子。”奶奶一指司恋,“你孙女儿的爸。”
爷爷没搭腔。
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评价,“他牙口看着不赖,岁数不大吧?”
四哥早习惯了老爹的出其不意,笑着打趣,“我这都假牙,真牙早叫您几巴掌扇飞了,扇完您还叫我趴地上满地找牙,没找着还接着削我。”
爷爷一撇嘴,突然心明眼亮,“胡说!我教育孩子从不动手,你那牙指不定咋没的!一瞅你就没有老实气儿,搁外头也是个挨揍的货!哼!”
四哥本就因大哥生病心里憋闷,懒得顺着这不讲理的老头儿:“哼?还没打过?您是没少打!俺们哥儿四个除了我三哥,谁没挨过您揍?”
爷爷不接受污蔑,一挥手背过身:“甭跟我套近乎,你我都不认识!谁管你哥儿几个!”
“是是,我们一共哥儿五个,您是头一份儿,行了吧?”四哥更加没好气地对着爷爷竖起大拇哥。
又抬了几句杠,爷爷越瞅他这老儿子越不顺眼,直嚷嚷后悔认识他。
“司老四!我司鲁光一辈子没跟人红过眼,就跟你合不来!哪天把你跟小鬼子关一屋,我保证锁上门,一个都不放过!哼!”
话落,老头儿突然就说脑袋迷糊,要回房歇着。
却原地转圈不知该往哪走。
司恋忙上前劝抚,竟被爷爷错认成了连姐:“玲儿啊,你跟司老四当两口子、纯白瞎你这个人儿啦!”
别看他糊涂,临了还记得跟客人话个别,“不好意思啊,你们两位女同志再坐坐、昂~,我先失陪了奥。”
“好嘞爷爷、”、“爷爷您慢点儿~”
许初二人连忙起身,脸上都带着点不好意思,生怕来这一趟添了麻烦。
奶奶笑着摆手,温声打圆场:“叫你俩见笑啦~按说家里有病人、是该叫老疙瘩请你俩外头吃去,这不寻思家里热乎嘛~”
许玖玥忙弯起眼睛给奶奶倒茶:“哪能呢奶奶!我俩这趟过来啊,看您和爷爷才是头等大事,吃喝玩儿乐都是顺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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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停了会儿,四哥陪着俩闺女热络聊了阵,感谢俩人拿来的好烟好酒,还说定——等司恋办完喜事一定去趟阳城,去会会许玖玥她舅和初恋她爸。
连姐归置完餐桌,适时拍了拍手:“丫蛋子们,食儿消得差不多了吧?走、咱四个出去洗澡去,过两天忙起来可就没工夫了!”
司恋心里不把握:“我能搓澡吗?”
许玖玥:“必须能啊,不按摩没事儿!新娘新娘,必须得焕然一新~!”
四人笑声渐远,四哥先扶着老娘回屋歇下。
见老头儿睡得挺安稳,叹了口气,才踏实去吃饭。
近些年越来越多同龄人得要命的病,四哥心里实在堵得慌,啤酒喝了半瓶就撂下了。
刚要起身拾掇碗筷,就接到窦逍打来电话,“喂!叔,吃了没呐?”
四哥猜他是找闺女,没多废话,“嗯,刚吃完,恋恋有俩小姐们儿来了,和你姨她们四个搓澡去了。”
窦逍紧着殷勤:“唷,那我猜着是谁了,怪不得打电话没接~内什么、叔,我过来了,刚下飞机,待会儿拿完行李就去取车,到了家您再陪我喝点儿?我从锦城带了干豆腐来~”
四哥眼皮打架,懒洋洋回,“不喝啦,我困了,等你到家我给你热口剩饭,你凑合吃口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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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说从医院回来应该先洗个澡,可四哥实在困得扛不住。
轻手轻脚看过熟睡的爹妈,便蜷进阳台榻榻米,想先打个盹儿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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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雪粒子敲着玻璃,混着屋里漫过来的暖意。
四哥眼皮越来越沉。
恍惚间,天地忽然褪了冷意,漫出浓得化不开的绿。
那是小时候的盛夏。
司怀鑫挪了挪身子,竟发现自己正趴在大哥背上。
屯子里地势低洼,一到夏汛,大哥总要把裤腿卷得老高,背着他蹚过水洼。
回家路上,俩人偷摘了二堂叔家的香瓜。
那时候的东西不打药,别看长得锛儿喽瓦块,啃一口,可是甜得满地找牙。
阳光金灿灿的,俩人吃完瓜满头大汗,大哥用背心儿替他擦了擦头,笑出一口白牙:
“好吃不、四儿?等明年考上工务段,哥就买辆大二八!到时候你想去哪就带你去哪!”
“真哒?”
司怀鑫兴奋拍手。
可话音刚落,天地猛地暗了。
还是那片水洼,却涨成了没顶的洪水。
大哥不知怎的,从火车上掉入水中,瞬间被大浪推远,直高举着双手不停喊着:“妈!妈!”
司怀鑫趴在房顶拼命伸手,也扯着嗓子哭喊:“哥!哥!”
终于,多亏了他们老司家没人干过坏事。
大哥可算是被救了上来。
可司怀鑫使劲揉了揉眼一看,那些人竟不是解放军,却是下午刚见过的白大褂。
大哥被那些人压着,脸肿得变了形,因为化疗,浑身抖得摁都摁不住。
他急着拿纱布去替大哥擦嘴,却擦出整片血沫子。
‘咚’的一声!
身体猛地一震,司怀鑫才发现自己半截身子都已滑下榻榻米炕沿,后背秋衣早已湿透,黏在身上凉得刺骨。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天暗得像块浸了水的灰布。
缓了会儿,心口仍在突突狂跳,他忙摸出烟往厨房跑,按开油烟机抖着点火,打了三次才着。
脑子很乱,他边抽烟边环顾室内,忽见玄关挂衣钩那面墙好像少了些啥。
他像在梦里一样使劲揉了揉眼。
“糟了!”
是他自己的羽绒服不见了!
他急忙将烟撇进水池,火急火燎往主卧跑。
一开门脑袋嗡的一声,头皮瞬间发麻!
只见床上只有老太太一人儿正熟睡着,老头儿不知啥时候偷摸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