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的夕阳余晖缓缓洒落,和落叶一起将青石板路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
东楼跟吕博士结束了今天的课业,但桂与今天居然没人来上课,平日里桂与就连生病也要来上课的,这让东楼不禁生出几分好奇,东楼轻步上前,轻声询问:“吕博士,桂与今日为何未曾来?他即便是身体不适,也从未缺席过课业。”
吕博士闻言,轻轻放下手中的书卷,目光中闪过一丝温柔与理解,缓缓道:“哦,东楼啊,桂与家中确有事,需他回去处理,故而今日请了假。”
东楼没得到答案,便也不放在心上,准备回家继续自己的抄书大业。
刚走到国子监门口,一道身影突然从旁侧闪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是熊礼,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不羁与玩世不恭的笑容,今日却显得异常凝重,眉头紧锁。
“东楼,我有话跟你说。”熊礼的声音低沉而急促
东楼心中虽有疑惑,却也只好停下脚步,调侃道:“你这表情莫不是又犯了什么事,被你仆人告状给你爹了吧。”
熊礼表情非常纠结,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将东楼拉至一旁:
“我爹给家里来信,说要退了跟你家的亲事。”
此言一出,东楼不由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爹严嵩这个时候应该是正跟大礼仪派处于高度暧昧期,大礼仪派目前刚刚借着李福达案声势大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接下来的内阁肯定属于大礼仪派,为什么早不退晚不退,这时候要退掉跟自己的亲事,这是何道理?
看着东楼诧异的表情,熊礼犹豫了一下继续说:
“我爹说,要让我妹妹跟桂萼家联姻。”
东楼,哦那就合理了,东楼暗自寻思,桂萼现在比他爹更火……
东楼:“等会,跟桂萼家联姻?桂萼家谁?”
“桂与”
熊礼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东楼,似乎有那么一丝想看东楼笑话的表情。
东楼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丝毫没有顾忌熊礼那点小心思:“你开玩笑呢?桂家现在平步青云,能看上你家庶女?”
熊礼本来找东楼是想跟东楼做个谋划,不让家里把妹妹跟严世蕃的婚退了,他这段时间跟严世蕃相处下来,对严世蕃的印象变好了不少。
本来以为跟东楼说这话以为东楼会气恼,但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如此回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妹妹天生丽质,落落大方,怎么就配不上桂与那小子了?”
说完反应了过来,又似觉失言,补充道,“呸,老子还看不上桂与呢!”
东楼并未理会熊礼的激愤之言,沉默片刻后,突然开口问熊礼:
“不是开玩笑的话……你有没有你爹画像。”
熊礼一愣,随即哭笑不得:“我爹又没死,有什么画像?”
东楼张嘴要回熊礼,他可能快了。
但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桂与气喘吁吁地从巷口跑过来,
“不是玩笑,是真的。”桂与喘息未定,但语气坚定。
桂与平复了一下呼吸接着说道:“今日熊家的人已到我府上,与我父亲商讨此事。”
桂与?
东楼眉头微皱:“你爹同意了?”
桂与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决:“没有,我坚决反对,我父亲也顾及与你爹的情面问题,拒绝了此事。”
他今天是特意来找东楼说此事的。
东楼还没什么反应,熊礼先长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还好你小子有自知之明,你哪里配得上我妹妹。”
东楼没管熊礼的垃圾话,心中稍定,其实去年跟熊家结姻并非东楼有多恋爱脑,虽说是对熊徽算一见钟情,但两人本身没有太多的接触和感情交流,现在有了和熊礼的关系,若是熊家退婚东楼也可以慢慢再接触熊家和熊徽。
但是你要是退了我家提亲,转头把你女儿许给我朋友家,这事就不一样了,你这不是在我未来的小阁老面前贴脸开大?
桂与没有理会熊礼对他的人身攻击,看了看严世蕃欲言又止,最后张口跟他说了另一个消息:
“但是熊家委托我父亲,联系张璁大人家,说是有意跟张家结姻。”
东楼眉头一挑,转向熊礼:“张璁家能看上你家庶女?”
熊礼气结,面色铁青,反问东楼:“你这是何言语?你既然如此看不上我妹妹的出身,为何当初让你爹跟我家提亲。”
东楼也来了脾气:
“来来来,熊礼,你爹是怎么想的,你跟我讲讲,此事关乎我们两家颜面,你父亲拿你妹妹当掌上明珠那么为什么去年还要同意跟我家联姻,年底你爹回来也没提此事不妥,现在你家这样做是不是摆明要把我严家往死里得罪?不把我严家放在眼里?
怎么,现在觉得我家没前途,觉得桂与家和张家有前途?你爹敢确定我爹严嵩以后就不会入阁拜相,我严世蕃就不能成为首辅?”
东楼这一番话颇为直白,把熊礼说的面色极其尴尬。
本来按照他的性格,现在不动手打东楼也应该拂袖而走,但是他犹豫了半响还是说了出来:
“东楼,此事并非我父亲一人之意,其中另有隐情,是熊徽的母亲……熊徽她母亲得了重病,近来病情恶化,恐怕时日无多了,她给我爹写信说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熊徽,希望老爷能给她找个好人家托付终身……你知道我爹平时特别宠爱熊徽的母亲……”
东楼听了这话,心中莫名的脾气消了一大半,也沉默下来。
东楼本来以为这事情是熊礼他爹有意加深绑定大礼仪一派的政治同盟,所以才玩这套幺蛾子。
现在想来熊武将军家长女已经跟武定侯结亲,没有必要拿小女儿再去做政治联姻,此时若是熊礼所说,那大概率是熊徽的母亲跟熊鸾的母亲争风,看到熊鸾被许配给了武定侯之子,也想给自己的女儿谋一个好人家。
只不过之前恐怕熊礼的父亲对此事有自己的看法,而今熊徽母亲重病要离开人世,因两者感情不得不改变主意,看来熊礼的父亲对熊徽的母亲感情确实颇深。
东楼拍了拍熊礼的肩膀:“刚才是我误会,说话太直了,你别往心里去,不过你放心吧,大舅哥,你妹妹我娶定了,谁来都不好使!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