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东楼除了每日做双皮奶,抄资料,便又多了一个日常,挖土养菌。
起初严母注意到了儿子的反常行为,从最初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几只羊,到后来频繁出入厨房,四处挖土,摆弄一堆罐子,弄得家里乌烟瘴气,便柔声劝导了儿子,
“世蕃啊,这里不是咱老家,你不能在家里养羊,万一有客人来拜访,会影响你爹的颜面的。”
东楼取了一些双皮奶给母亲尝了尝,便不在阻止东楼了。
他爹更没有说什么,只当这是自己儿子一些小儿玩闹,东楼在父亲眼里从来乖巧,读书聪慧,而且对事情有自己的主见,且严嵩准备年后在京城外置办一个大一点的院子,不在京城内租住了,养两只羊也就随他了。
无棘到是很喜欢这两只山羊,经常跟着东楼喂羊。
就这样过了一个半月,东楼的培养皿还未有变化,熊礼就带来了两个消息。
一个是熊徽的母亲去世了
对此东楼也只能叹气,他对这套理论根本不抱信心,第一步找到霉菌都很困难,更别提在没有器具和辅助试剂的情况下培养和提炼霉菌素。
第二个是他爹回来了,要见他。
这个消息让东楼颇为诧异,心中快速想了一下,还是出声问熊礼
“是咱俩买卖国子监名额的事?”
熊礼点头又摇头,“我也说不好,我爹是三娘死后第三日才回来的,连三娘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三娘给我爹留了一封信,我爹拆了信读完便叫我问了一些你的事情,然后便让我来告知你,他要见见你。”
“现在?”
是的,熊礼拍了拍自己的马,他心情也不怎样好,话语也少了很多。
东楼想了想,然后跟熊礼说,我跟我母亲说一声。转头回家里跟母亲辞别后,便跟着熊礼离开。
走到一半,东楼发现不太对,这不是出城的方向吗?
东楼便拦住熊礼问,“你这是带我去哪里,不是去你家吗?”
“去墓地,我爹在墓地。”
东楼和熊礼走到城门附近,同乘坐一辆马车,一路气氛凝重,熊礼可能是因为熊徽母亲去世而哀伤,东楼则是不知道熊武此时找他是何事而思虑,马车带着他们直接去往京城外的一处墓地。
此时已是初冬的京城,寒风细雨中带着几分刺骨的凉意,天空时常被厚重的云层遮蔽,阳光难得一见。
城外这处熊家的墓地,落叶铺满了小径,枯黄的色彩铺出这个季节的萧瑟和哀痛。
东楼在熊礼的引路下,走到一处新墓旁,见到了这位熊武将军。
熊武脸型方正,身形高大威猛,裹着丧服,虽面色有所憔悴但是气势依然凌厉。
东楼眼角余光扫过墓碑前跪着的熊徽,那个小小的身影,便上前去给熊武将军行礼。
“严世蕃,见过熊武将军,望将军节哀!”
熊武转过身,仔细看了看东楼,开口问再问:“你就是严世蕃?“
声音不怒自威。
东楼低头行过礼,抬头看向熊武将军,面色不改,肯定回答了熊武。
熊武转头对着墓碑,不再看东楼,仿佛是说给他听,又仿佛是自言自语。
“去年你父亲上我家跟熊徽提亲,我本来是不同意的,虽然熊徽是我庶出,但是我觉得你们家配不上她。”
东楼挑了挑眉毛,没有说话。
“但是我夫人似乎觉得熊徽和你们家也算是门当户对,所以应下了那门亲事。”
“熊徽的母亲是我的妾室,她是不同意的,一直跟我说要退了这门亲事,但我对你父亲有自己的看法,也就没同意,而且熊徽还小,真若再给她另寻夫婿也不急,此时就暂时搁置。”
“后来熊徽的母亲病情加重,恐不久于人世,临终前一直给我写信,说想给熊徽换一门婚事,这个事情熊礼也跟你说了,我也知道你们商量的一些什么事情。”
东楼心里暗骂熊礼,这事熊礼也在中间参和,怎么到了熊武这里好像是他在主动搞事情。
熊武也不管东楼,继续说“给熊徽换一门亲事本来是她在人家最后的遗愿,无论是不是要得罪你家,我都已答应此事。”
“此事您应该与我父亲说,熊将军找我一个小儿来说这些事情,恐怕我也做不了主。”东楼找到机会回应熊武。
熊武并没有理会东楼的回答,继续自顾自的说起来。
“熊徽的母亲知道那些话本和甜食是你抄写和制作的让熊礼送给熊徽的。”
东楼听了这话反而比刚才熊武所说的退婚一事反应更大,因他跟熊礼说过,此事连熊徽都不要先告诉,他另有计划。
但是熊礼居然连熊徽的母亲都告诉了?这下好了,自己用小计谋泡别人女儿被人家老父亲都知道了,东楼此时额角有一滴冷汗悄悄留下。
熊武依然没有理会东楼的反应,继续看着墓碑自言自语的说,但是语气却变得凌厉起来:
“我知道你年少早慧,我说的话你都听得明白。熊某一介武夫,对你也就不说什么弯弯绕绕的话,不管你家最初因何要与我女儿熊徽结姻,是冲着徽儿的还是另有居心,你拉着熊礼做的事我也不在追究,但是若你娶了徽儿,若有一日对她不好,我便带着亲自提刀斩了你严家满门。”
熊礼这段话更加出乎东楼的意料,甚至没顾得上因熊武的威胁而记恨,他有些没反应过来,明明是熊徽母亲的遗愿要给熊徽换亲事,而且自己的小手段无论是泡人家女儿还是拉着熊礼买卖国子监名额,都被熊武知道了,
他怎么还说出要让熊徽嫁给他的意思?”
其实熊武本意是一定要给熊徽改换亲事,满足亡妻的遗愿,但是熊徽母亲临死并没有等到熊武回来,给熊徽父亲熊武留了一封信,将最后这段时间东楼对徽儿的所作所为写下,信中回忆到了与熊武从小共度甜蜜时光的日子,最后写到“老爷,我大抵是错了,嫁一个对自己好的人,恐怕必嫁一个名声显赫的人家要幸福。希望你能替我看着徽儿能幸福的度过这一生。”
熊武在收到爱妾离世的消息后,在第三日赶回京城,看到了爱妾留给他的信件,一个人看完后许久沉默无语。
他知道这不仅是爱妾最后对熊徽的盼望,也含着他爱妾对自己的一丝幽怨,恐怕自从作为一个妾室嫁入熊府,那个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女孩,就只能在回忆里怀念两人儿时曾经甜蜜的时光。
许久后,熊武唤来熊礼,问清这段时间送给熊徽的甜食和话本是不是都是严世蕃让他给熊徽的,得到熊礼肯定答案后,便让熊礼去叫东楼来爱妾的墓前。
熊武看着东楼,又看着跪在墓碑前的熊徽,深吸一口气,坐了下来,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半坛子酒,一边喝一边讲起自己从小认识熊徽母亲的故事……………
东楼就在旁边站着听,也不打断,直到熊武讲完,把酒坛子扔到一旁,然后醉醺醺的指着东楼,让他到自己爱妾前去磕头起誓,起誓此生一定要对熊徽好。
东楼没有介意此刻熊武对他的指手画脚,走到跪在墓碑前的熊徽,先默默走到前拿了一份孝布,然后自己披上,
然后来到熊徽身边,看着碑文上“爱妾韩梦之墓”几个字,跪在熊徽身边
冲着墓碑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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