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海老师约定的时间是周五。
沈南开着五菱宏光过去，就看到海老师正等在门口迎接他。
线下的海老师没有线上那么白，皮肤粗糙，头发不太密，年龄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
两人简单握手，沈南跟着他进门，边走边看。
“看海鉴宝”的工作室非常大，上下两层，最少有三百多平。大半都摆满了架子，架子里放着各种玉石、钱币、瓷器、金银器等……
“海老师，家大业大啊。”
“没有，大部分都是工艺品。要全是古董，那我不早发了，还直播？”
“怎么也得一多半古董吧？”
“一多半？”海老师笑笑，露出俩大门牙来，“一少半我都能乐疯。也就那么几件能看，算不上什么宝贝。”
“海老师谦虚。”
“跟你的东西比起来，我这儿的还真不够格。”他上下看看沈南，“东西就在书包里放着啊，你是真不当回事。你知道吗？它要是真的，出个车祸，缺一块都得牢底坐穿。”
“这么严重啊。”
“年代越久，越宝贝。赶紧拿出来放好吧，别背着，要是摔了也麻烦。”
沈南走到一张宽大的木桌前，拉开书包的拉链，从里头掏出那把剑来放在桌上。
“还带剑鞘的，直播的时候你怎么没拿出来？”海老师眼神当时就是一直，眼睛直勾勾盯着那把剑半天没挪开目光。
“哦，我以为剑鞘不重要，所以就光把剑给你看了看。”
“重要啊，有没有剑鞘，年代也不一样。”
“还有这讲究。”沈南看看四周，问道，“来了有一会儿了，商教授呢？”
“在路上呢，三五分钟就到，老人家工作繁忙，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看看。”
两人坐了一会儿，商教授就来了。
商教授穿一身夹克，胡子已经白了，见了面海老师还没说话，就伸手制止，说：
“闲话少谈，我们直接看东西吧。”
海老师忙引他过来，示意他桌上的那把青铜剑。
商教授眉头一皱：“这有什么好看的？小海，学的东西都还回来了？”
“商教授，我就是拿不准。”
“拿不准？那你的眼光可退步了。这，就是一把工艺品。”说着，他上手拿起剑来，缓缓拔出。
“可我看这剑的特征，跟出土的春秋战国青铜剑特征吻合。”
商教授半天没说话，跟着慢慢把剑放下：“你们听说过越王勾践剑吗？”
沈南自然是摇摇头，越王勾践就听过，勾践的剑就没听过。
海老师点点头，说：“听老师讲过。”
商教授面容严肃，道：
“商周时期青铜剑用的是范铸法，采用两块闭合范一次浇筑成型。
等到春秋战国时期，就发展成分铸铸接法。先铸完整剑身，再把剑身置于陶范内，分别铸造剑格、剑首、剑茎、剑箍。
再往后发展，才有复合剑。剑脊含铜量高，剑刃含锡量高，剑脊发黑，剑刃发白，韧性好又锋利。采用榫卯结构合成。越王勾践剑就是复合剑，也是千年不腐的国宝。”
海老师听商教授不说话了，这才附和道：“老师您记性真好。”
商教授也没看他，道：“别拍马屁。”
跟着他转过身来，对沈南说：“就算这样东西是个工艺品，也是个很有诚意的工艺品。
它的重量，造型，材质，跟越王勾践剑极为相像。但也有不同之处，看它的剑刃依旧是发黑的，器型与春秋时期青铜剑更为接近，它真品的年代应当早于越王勾践剑。”
“老师您不是说这是工艺品吗？”
“虽然是工艺品，但这个器型我没见过。我没见过的东西，起码博物馆这边没有。
做这玩意，手中没有模板可仿不了这么细致。造假的应当是照着真品做出来的，手艺非常高超。只差一步，弄点铜锈，就能以假乱真，把一群人骗得团团转。
要是找到真品，那就是另一件重见天日的国宝。
这位先生，你是从哪得来的？”
“地摊上买的。”
“地摊？”商教授错愕地瞪大了眼睛，“难道真有捡漏这回事？”
他接着又问：“花多少钱买的？”
“200。”沈南随口说了个数字。
“我看这剑寒光瑟瑟，也是有一定研究价值的，沈先生肯不肯割爱啊。”
“算了吧，既然是个工艺品，那我留着自己玩吧。”
“嗯。”商教授抿抿嘴，“那就算了。”
左右看看，他说：“没事的话，我就回京城去了。”
“商教授，你别急，这兄弟还有好东西呢。”
沈南也就把那枚金币拿出来。
商教授只瞥了一眼，就摇头道：“没什么价值，就这样吧。”
说着，他就要往外走。
“老师，您别急着走，请您来了，起码要吃顿便饭啊。”
“不必。”他淡淡说了句，继续向门口走去，临出门时，又回头问了一句，“在哪个地摊买的？”
“路边的地摊，三轮车摆摊的。”
“那倒是可惜了。”
说完，商教授就离开了。
海老师想出门送，走了两步又被推了回来。
他尴尬地笑笑，对沈南说：“兄弟别介意，商教授就是这性格。”
“快人快语，挺好的。”
“商教授业务能力方面绝对是顶尖的。既然他都说了你这是工艺品，那就是工艺品，算我打眼了。本来还想着找地方做个x射线检测呢，现在也没那个必要了。”
“什么检测？”
“x射线，用来分析成分的，扫一下，就知道这东西什么成分高，铜跟锡的比例多少。要是比例跟当时青铜剑的比例接近，是古董的概率就大很多。”
“有没有直接就能推测年份的？”
“碳14能，不过一般是用木头和木炭推测年代的，青铜器还真没有。”
沈南听了也就点点头：“辛苦了。”
“别走啊，兄弟，你这剑挺漂亮的，我打了眼，观众那边就得给个交代。
有没有空，咱们一起录个视频，我给观众们说说越王勾践剑的故事，顺带请你吃个饭。”
沈南本来就是想蹭流量的，当即同意了。
在他公司录了个合拍视频，录完以后，沈南也顺手发到了自己的音符号里。
跟着，两人去楼下的店里吃了顿川菜。
倒春寒的天气，吃点辣的褪褪寒气，十分痛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