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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与洪波之上。
痛。
痛彻筋骨。
钻心的疼痛刺激下，昏死过去的陈青烊骤然转醒。
他只觉浑身的骨骼好像让人掰开揉碎后又捏回到了一起。
握着剑柄的右臂不停战栗着，甫一睁眼，便瞧见那匍匐与地的，鼻间寒霜与眼里火焰交织涌气的巨大黑蛟。
相比这条已经在陇右道水脉里兴风作浪了千余载的大妖，道士的身形未免太过于渺小。
站在这庞大的蛟首跟前，陈青烊也就堪堪与黑蛟眼中跳跃着的火焰齐平。
可不管是腾蛇亦或蛟龙，不管怎样，他毕竟递出了那一剑。
完完整整的，二郎真君的‘伏魔’一剑。
依稀记得昏迷之前，那云海里炸裂而开的雷电，极尽蓟江水运所化法力的剑光，以及黑蛟身上飞溅而起的血花与碎裂的鳞片。
此时此刻，攻守已然易形。
黑潭龙王一身的妖力虽被陈青烊一剑劈散了大半，可它到底是蛟龙之属，只坠地颓然片刻，便又裹挟着滔天云气与冰霜没入云端。
紧接着。
又是一阵清脆的啼鸣。
云雾中突然多出一只阔翼扑展，锦毛斑斓的五色怒晴鸡来。
这位被曹青甫以敕书法坛召来的蓟江司水之神，此刻终于显露出了完整的法相。
祂翱翔在漫天雷云中若影若现，双翼展开时所过处连漫天的风雨也给搅散了去，光瞧法身大小，比之黑潭龙王来怕是也有过之无不及。
这两个，一个当年驱蓟江之水淹了陇右道大半之地，被镇飞来塔下近三百载。
一个因主司水域出了这天大的祸端，被天下都城隍画地为牢囚与水天秘境，直至今日才被曹青甫召敕而出。
前后因果纠缠下，仇人见面自然分外眼红。
只顷刻间，伴着鸡鸣龙啸声，两头庞然大物便绞杀到了一起。
巨大的碰撞震的周遭雷云鼓荡而开，众人方才瞧见这龙凤相争的惊骇画面，转瞬间那云便又合在了一起，将视野遮的一干二净。
唯有山巅之上，云海之下。
风雷与怒嚎一同炸响，鳞甲与锦毛坠落飘零，血污伴着风雨泼洒飘荡，连漫天雨雾一时都燃成了赤黄色。
龙战于野，其色玄黄。
“好妖魔！”陈青烊立在飞来塔旧址上大喝一声。
他先前被那‘伏魔’一剑抽干的法力在体内水运滋养下已然恢复了少许，虽有心冲入云端助那怒晴鸡杀妖，怎奈何修行尚未到冯虚御风的境地，只能茫茫然四顾无力，原地瞧的干着急。
忽地，他计上心，从袖中掏出符纸来，以指做笔点画几笔。
随着口诵秘咒，那符纸便‘噗’地一声化作缕青烟，穿破雨雾飘飘悠悠向着云端而去。
……
穹盖之下，黑蛟与那怒晴鸡斗至正酣。
黑潭龙王须子飘摇间张嘴一啸，叱出大片大片的冰晶来喷涌而出，一时连周遭雷云都给结霜挂冻了去。
蓟江水神先是震翅搅散席卷而来的冰晶，接着同样报以颜色，巨喙开合间喷出一圈圈的罡风朝黑蛟切割而去。
黑潭龙王到底被陈青烊先前那惊天骇地的一剑给劈伤了本源，筋迟骨缓间一时避之不及，被那罡气旋切的龙血飞溅。
它吃痛下巨尾横空一扫，打的怒晴鸡御风不稳，踉跄着差点从云端坠落下来。
就在这一神一妖相持不下，互相奈何不得对方之时，怒晴鸡身旁畔突兀飘来一阵悠悠青烟。
继而，道士的声音清晰映入心湖。
“尊神且慢动手，贫道有法子对付这妖龙，就是需得借尊神一番清萍之力…”
怒晴鸡听得耳畔道士的娓娓言语，瞳中霎时神芒大放。
“好，便听道长的！”
言罢，怒晴鸡又张喙叱出一口罡气，化作锋刃朝云中席卷而去。
黑潭龙王方才吃了这罡刃的大亏，又惊又怒之下哪还顾得上行法，慌忙曲扭着身子去躲这罡刃。
这下子正中怒晴鸡的下怀。
它在这险绝的鏖斗里得出空来，一声啼鸣后收紧了双翼，绷着巨大巍峨的法相一头扎出云端，朝着飞来塔旧址而直扑去。
这一下，已然夺命奔逃至高处山垄上的张青一干人瞪大了两眼。
“水神这是想做什么？”
“贫道也瞧不明白。”
曹青甫摇摇头，看了眼山巅之上那道持剑孤立着的身影，又看向高处自山涧中滚滚而来，卷着泥石排空而下的山洪。
连日的暴雨已经灌满了蓟渠，江水也早已漫上堤岸淹没了不知多少田亩。
若再由着黑潭龙王这般兴云布雨下去，陇右道被涝灾所祸只在顷刻之间。
而这浊浊洪水的首兴之地，便是他们脚下的河西首府蓟县。
也不知那林捕头寻到息壤了没，怎生还不回来。
焦急下，他提着长剑原地踱来踱去，一会儿望向山头云端，一会儿瞥向山下官道。
可山巅那等神妖大战他一介凡俗又掺和不进去，这边望眼欲穿的林捕头也无半分踪影。
一时间，曹青甫顿生眼瞧着天地倾覆，山河倒转，却又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