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亲咯！”
为首的鼠媒婆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唢呐锣鼓便吹得更加起劲，在众人的推搡中，新娘子缓缓从屋内走了出来。
仿佛牵线木偶似得，阿桂也随着众人，准备将新娘迎入轿中。
“哎，姑爷想要接走新娘子，这彩礼还未奉上呢。”
“不知道姑爷准备出多少彩礼？”
媒婆突兀攥住了阿桂的手，那冰凉的尖锐鼠爪，让阿桂觉得吓了一跳。
那颗凑近了自己，却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鼠头也让人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阿桂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
他环顾四周，一众直立的老鼠将其簇拥着，直勾勾的眼神中带着古怪神色。
不知何时起，吹奏的声响也停了，晚间吹拂的风也安静了下来。
场面甚至有些死寂。
阿桂额头的冷汗都快下来了，自己这两辈子都没有成过亲，哪里知道出什么彩礼？
他有心想要呼唤罗无灾，但双方之间的交流似乎被隔断，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但就在此刻，阿桂却福至心灵。
“我出十枚寿钱！”
他大声地喊道，手中出现了十枚铜板，其上篆刻十二地支数，代表着十个日夜的时间。
但是，看着他拍出寿钱，一众老鼠却是一惊，一个个呆在原地，竟忘了回复。
过往娶亲彩礼，他们不过收受一些青壮男子的元气，待结束之后，这些青壮会虚弱一阵，但会得到他们回赠的财宝，算不得吃亏。
但眼前这人，怎么可以拿出寿钱？
这可是神道的福禄寿三钱之一，便是一枚寿钱的价值都比元气高许多，更别说一下子出到十枚。
阿桂见众鼠没有回应，以为他们嫌少，当下把心一横。
“二十寿钱！”
反正自己坐拥【不死药铺】，目前也没有花钱的地方，他使用起来倒是不心疼。
他再次大喊，而这一回，一众老鼠的脸上明显出现了惊惶之色。
按照此世规则，男方出了彩礼，女方必须回馈同等价值的嫁妆，以做交换。
二十枚寿钱，已经大大出乎了众鼠的承受范围。
“姑爷……”
“五十枚寿钱！”
那媒婆努力挤出个笑容，正要与阿桂协商，但阿桂却以为自己给的彩礼不够，他此刻急于脱身，便一咬牙，直接豁出去了。
他希望这些老鼠不要贪得无厌。
但是，随着他喊出这五十枚寿钱的时候，四周忽而升起大风，但所有的老鼠却面露惊恐，定格在原处。
只有那新娘子，缓缓起身，向着阿桂的方向走来。
风儿吹拂，新娘子的头帘飞起，显露出一张白皙俊俏的脸蛋儿来。
只是，在新娘子的脸颊右侧，有一大块黑色，丑陋的胎记仿佛狗皮膏药一般糊在她的脸上。
女子微微行了一礼。
“郎君愿出五十寿钱，心意甚诚，小女子难赠回礼，便只得将身家性命，尽数托付郎君，还望郎君勿要嫌弃。”
女子说话完毕，四周的诸般场景便如纸裁一般的裂开。
阿桂只觉得脚下一空，失重下坠。
等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身处神龛之中。
原先的纸门消失，变成了一扇雕花的木门，其内似乎有幽幽的烛光闪烁，更隐约看到一道曼妙身影，但他试着去推动，却再也推不开。
“这就结束了？”
阿桂有些疑惑，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却发现陶罐中的寿钱只剩下七十一枚。
少了五十枚。
“要说起来，我今日进入的地方，倒是像极了神话图录的场景。”
回过神来，阿桂才隐约有些明悟。
只是人家那神话图录的场景，比自己的要大很多，而且还有剧情呢，就跟唱戏的一样。
不像自己的药铺，来来回回就那么一句话，交了钱换馒头走人。
不过，听那新娘子的意思，似乎是卖身给自己了。
想到这里，阿桂向前踏出一步，身体便出现在了【不死药铺】中。
不死药铺果然发生了变化。
在原本药铺的旁边，竟然多了一间窄窄的店铺，其上写着“黍娘寿材店”四个字。
店内摆着厚厚的纸张，却都是黄纸、箔纸一类。
一个身姿曼妙，但面目隐藏在黑暗中的女子，正捏着一把剪刀上下翻飞，不多时，便有一个个精巧的纸人、纸马、纸房子出现。
在一旁，还有不少灰老鼠人立而起，有的抱着纸张，有的摆正物品，看着颇为滑稽有趣。
而在“黍娘寿材店”出现的时候，阿桂的心中也浮现了大段信息，却是有关这“纸人迎亲”的来龙去脉。
原来青州城有一户人家，祖传做寿材生艺。
本就是五代单传，到了这一代竟只生了个女娃，死活添不了个男丁，膝下没有个儿子送终，在别人眼里那就等于绝了户了。
而且这个女儿面目丑陋，一直也说不上个婆家。
但他的女儿黍娘却天性乐观，时常与人说，未来会有一良人用八抬大轿把自己娶回去。旁人听了，只是哈哈大笑，当作玩笑听。
黍娘虽然生得丑，但却有巧手，祖传的折纸术在她的手里青出于蓝，折出的纸人纸马栩栩如生，城中谁家办丧事，都喜欢到她家采买。
几年下来，倒是积攒了不少钱财。
掌柜的还健在的时候还好说，这一过世，这丰厚的家财便成了豺狼们眼里的肥肉。
原本嫌她晦气的媒婆们蜂拥着上门，要给她介绍亲事，一些许久不联系的远房亲戚也上门，攀扯起了关系。
其实哪里是真心说亲，不过是寻个由头吃绝户而已。
还有一些人眼看着黍娘油盐不进，甚至派遣了些聋哑痴癫的汉子闯进宅子，准备来个霸王硬上弓。
可就在众人闹得不可开交之际，一日夜里，黍娘家里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
便瞧着一伙老鼠穿着人一样的衣裳，抬着纸轿，骑跨着纸马，吹吹打打地向着城外而去。
自那以后，黍娘便消失不见。
而城内想要吃绝户的人家，不少人都生了一场大病。城中传言，那黍娘是老鼠精转世，前世被那寿材店的掌柜打死，这辈子投生到他家，就是为了报复掌柜的，让他家断子绝孙。
也有人说，黍娘他们家祖上就有些邪门的手段，还经常用来害人，不然那黍娘怎么会有老鼠抬轿？纸人迎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