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兰怎么了没有来？”老人坐起来，干瘦的嘴唇一张一合地问鹿夜道，他说话的时候，鹿夜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喉结在上下蠕动。
“她生病了，不过没有大碍，只是身体有些虚弱。”鹿夜说着将老人身边的水壶拿起来，灌满水后递还给他。
“那就好，你是来自青城的人？”老人接过水壶喝了一口水问道？
鹿夜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见老人喝完水，鹿夜又将雪兰奶奶给他的粗粮和肉干递给老人。
“受寒村的人我都认识，而其它村子的人，是不会来这个天寒地冻的地方的。这里出现的陌生人，基本都是青城过来，想要进天涯雪山探险的。”老人吃着鹿夜拿来的东西。
“老人家，你为什么不住在村子里，而要跑到这偏远的山洞来住？”鹿夜好奇地问道。
老人没有说话，他在艰难地咀嚼着食物，似乎在艰难地思考着，不知道是在思考该不该对鹿夜说，还是在思考该怎么说起。
“受寒村的意思，就是要我们遭受寒冷，这是一种惩罚。”老人思索良久，也许是觉得鹿夜还是可信的，或许又觉得说出来也无妨。
“不过我们在这生活久了，也习惯了，虽然当初的惩罚可能已经没人记得了，但是大家都没有提搬走的事，这里种出来的粗粮虽然很糙，但是有一种独特的香味。”老人咬了一口粗粮，慢慢咀嚼着，那感觉，就像是在吃辣椒一般，痛但是有快感。
鹿夜没有打断老者，他将洞中几乎熄灭的篝火点燃，暖意很快就蔓延了开来。
“这里的的气候虽然寒冷，但是在寒冷的冬天能有一堆篝火，那种温暖实在是太惬意了；还有这里的水，虽然大部分都比较浑浊，但是只要找到一处清澈的，就发现它是那么的甘甜。”老人现在粗粮、清水和火堆都有，他的面色变红润了一些，精神也好了很多。
“但是在三年前，有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这种平静，那时候我还是受寒村的村长。”老人继续说道。
“是怎样的一个人，来自青城吗？”鹿夜相信老人说的话，除了青城的人，其它村子的人是基本不会到环境这么恶劣的地方来的。
“不确定，因为那人全身黑衣，而且戴着面具。他带来了一种叫明香的东西，村民们吃了那种东西，精气神变好了很多，人也会变得异常兴奋和亢奋，只不过，当那东西的效果结束以后，人会变得非常空虚，非常想要再次吃那种东西。”老者眯眼回忆着说道。
明香，鹿夜知道这种东西，只是没见过，但是在青城的地下赌场了解过，它其实就是暗香果的壳，是一种非常神奇的东西。
明香的神奇不亚于暗香，不过因为它会使人上瘾，青城中是明令禁止食用的。
虽然禁止但是存在，也就是说明香还是通过某种渠道流了出来。那么谁放出来的明香呢，难道是掌管暗香的那个神秘势力。但是鹿夜很快就放弃了这种想法，溪华告诉过他，永远不要质疑那个势力。
“想要继续得到明香，就得答应他的条件？”那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给受寒村的人明香，那东西的市场行情不亚于暗香。
“没错，他每年要从村子挑三个少年或者少女带走才行，说是收他们为徒，一开始村子的人都信以为真，他给村子带来明香这么美妙的东西，还培养村子的年轻人，村子的人甚至开始膜拜他。”老人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山洞里。
“直到去年的一天，那个时候我还是受寒村的村长，第一批被带走的年轻人有一个跑了回来，他带来的惊人的真相，那人不是收他们为徒，而是将他们关起来，在他们身上做实验，很多人被折磨致死。”老人脸上露出一丝恐惧和难以置信。
“很快那人就追到了村子，要将逃回来的青年带走，村子当时就分成两派，一派人已经完全陶醉于明香的快感之下，即便知道自己不对，也要做不对的事情；另外一派就是我带领的村民，主张结束服用明香，结束和那人的交易。”说到这里，老人叹了口气。
“明知是将村子的青年送去受折磨，也要那么做吗。”鹿夜问道。
“哎，都怪明香那种东西，实在是太难拒绝它的诱惑了。”
“然后你们就发生了冲突，那人参与了吗？”鹿夜赶紧问道，很想知道那人的出手，大致就能判断他是不是青城的人，属于哪一族。
“他没有参与，但是我们这一派人数太少了，还是溃败了下来，我们这一派伤亡惨重，雪兰的爷爷和父母，都是死在这一次冲突中，活下来的人也被驱逐出村子，我也不再是受寒村的村长。”老人说起这段残暴而不堪回首的过往，混浊的老眼里依旧泛着心酸。
“从此我们就生活在这个山洞里，但和我一起被驱逐的人，一个个接连离开这个世界，最后就只剩我这把老骨头啦。”老人简要地将受寒村的过往说了出来。
“老人家，能不能再跟我说说那个人的信息。”鹿夜急切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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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认真思索了一下道：“他身材高挑，推测应该是五十来岁，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他很神秘而且故意隐藏了自己的消息。”
鹿夜点点头，五十来岁，身材高挑，这两个信息已经非常重要了，但根本不足以锁定那人的身份。
“老人家，我有个有些冒犯的疑问，不知道该问不该问？”鹿夜看向老者，想看看老者的反应。
老者的面部没有丝毫变化，依旧非常苍老和淡定，就像一棵枝叶已经掉落了的老树，任凭风雨如何，我自巍然不动。
“你问吧，我老人家虽然不算是饱经风霜，也算是见过风雨，没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老人见鹿夜看着自己，似乎在犹豫，就直接说道。
“我不理解，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离开这个村子，到别的地方，你为什么还一直守在这里这么多年呢？”鹿夜见老人非常豁达，于是便放心问道。
老人转头看向洞口，看向村子的方向，良久才慢慢地道：“村子就是村子，他们对我如何，也改变不了村子是受寒村，是我生长的地方，是我当村长的地方，是我被驱逐的地方。”
老人的喉结在有规律地上下移动着：“我已经和村子是一体的，我的血已经融入村子，人们看问题总是喜欢分你我，对自己很宽容，对别人却不那么宽容，如果自己的身体某部分病了，疼痛难忍，我们考虑的是如何医好它，而不是砍掉它。而如果是别人出问题了，我们最先想到的却往往是如何远离他，除非是自己至亲之人。”
“所以，我们从我们自己的角度看待至亲之人，所以无论至亲之人怎么样了，我们都不会舍弃他们，是这样吗？”鹿夜想起了鹿九柯、鹿八方，想起了溪云燕和溪云杉，想起了老师、江峰、水清玄、水清安。
老人点点头道：“再说，你怎么知道村子已经完全不管我了？”
鹿夜疑惑地摇摇头，这点他倒是没看出来。
“你以为雪兰每天都能给我带来一些吃的，如果按照正常分配，雪兰家是不可能有多余的吃食带给我的，正是因为村子知道雪兰在给我送吃的，每次分配都给她奶孙俩多分配了一些。”老人说这话的时候，干涩的眼睛似乎变得湿润了一些。
“那他们为什么不直接给你送吃的，或者直接接您回去呢？”鹿夜不知不觉，已经将将对老人的称呼换了。
“唉，这就像是心头的一根刺，拔出来，太疼了，还是让它这样扎着吧，反正我没有几年好活了。”老人闭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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