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哀公无可奈何满怀屈辱和悲愤地举办了这次百牢招待大会,但以季孙肥为首的鲁国三桓,以及另外两位卿大夫,即大司寇公鉏极、大司士子叔还都没参加。
自楚国叛逃至吴国,并担任吴国太宰的伯嚭很快发现了问题:除了鲁国国君极不情愿地陪着自己喝酒吃肉外,怎么鲁国的卿大夫们一个都不来?
自己贵为吴国太宰,在吴国可以说是与相国并立的高级领导干部,那此次享受着百牢级别的宴请,至少也得要让鲁国排名第一的卿大夫季孙肥来作陪。
伯嚭沉着脸,命人对子服何道:“两国国君相见,居然不见贵国卿大夫来陪,这又是何种礼仪?
敝国乃太宰参会,平等起见,请贵国正卿季孙大人参会吧。”
这还平等?国君代表国家在那里受辱也就罢了,难道还要搭上一个卿大夫?
通知到了在曲阜的季府,季孙肥沉着更阴的脸,此去定然没有好事,但不去岂不是又得罪了吴国佬?
那怎么办?
季孙肥紧急召开了家族重大事项商议会,除了季氏族人外,还有冉求也参加了会议。
令季孙肥意外的是,叔氏家族家端木赐应冉求之邀参加了会议。
端木赐自楚国先行孔子一步回到鲁国后,先去见了师兄冉求。
冉求一直在季氏家族担任家宰,见端木赐回来,非常高兴,引见给了叔孙州仇。
叔孙州仇早就知道端木赐的大名,见端木赐来投,大喜,立即任命他为叔氏家宰。
端木赐擅长言语外交,辩术一流,冉求认为唯有端木赐才有可能应付眼下来自吴国的外交危机,故邀请他参会。
如今,季氏家族有了冉求担任家宰,叔氏家族有端木赐作家宰,孟氏家族宗主仲孙何忌和南宫阅本就是孔子弟子,且孔子的亡父叔梁纥亦是孟氏家臣。这样一来,此时的鲁国三桓,与孔门已经全面发生了关系。
季氏家族重大事项商议会,商议的是如何应对吴国佬强令季孙肥参加吴鲁两国国君会见之事。
此时,百牢招待吴人之事已经传开了,众人愤懑,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劝谏季孙肥切勿参会,以免受辱。
“不参会?吴国佬会放过鲁国吗?”季孙肥憋着胸中一团浊气,没好气地问了一句。
场面安静下来,凭季氏家族中人,看来是解决不了这个难题的。
端木赐看了冉求一眼,冉求向他微微点点头,端木赐上前表示,自己愿意代表鲁国去见吴国太宰伯嚭,解释上卿大人不能参会的原因。
“总不能以偶感风寒的理由去搪塞吧?”季孙肥尽管心中感激,但又担心端木赐在伯嚭面前出言不当引发祸事。
冉求微微笑了笑,对季孙肥道:“主公放心就是,子贡之才,天下无几人可出其右,子贡出马,主公就静候佳音即可。”
最后,端木则就以鲁国大夫的名义,代表鲁国去见吴国太宰伯嚭。
伯嚭很不高兴,他虽知端木赐之名,但毕竟理在自己这里。
你季孙肥胆肥得可以,居然派个家宰来应付了事?
伯嚭把脸拉成驴脸,冷声对端木赐道:“寡君远道而来贵国,贵君侯都亲自迎接招待了,难道季孙的谱大到可以不来作陪么?
贵国号称天下第一礼仪之邦,子贡先生既为季氏家宰,且来说说,此为何种礼数?”
端木赐恭敬施了一礼,不卑不亢道:“敝国之所以如此安排,非为礼数,诚为畏惧大国矣。”
啊?你鲁国佬头上长角了?居然光明正大地不用讲礼数?
伯嚭顿时火大,但还没等伯嚭发火,端木赐却沉声道:“在吴国面前,鲁国是小国,吴国是大国。当大国不以礼仪号令诸侯,那诸侯就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不能依礼数去猜度大国行动,故只能从小国实际出发,为黎民社稷多作些谋划。
如今,寡君已然奉大国之令离开了国家,那柱国之臣率民众守住国家,此乃为臣之道,也是小国在大国面前必须有的态度。
为大局而失小礼,此亦是治国之礼数。想当年,贵国始祖太伯初到吴国,束发着服,守着王朝礼仪。
但到了贵国先君仲雍时代,却断发纹身,与蛮夷共伍。此亦非为了礼数,而是为了吴国实际需要。”
伯嚭毕竟不是一般人物,虽然史书多称这是一个大奸臣,但没有几把刷子,怎么可能凭一介逃亡国外的流浪汉一跃而成一国太宰?
更何况,伯嚭非但不是人们印象中的那个大坏蛋,在笔者看来,这绝对是一位能人,五牛特大级别的春秋牛人。
这样的大牛人,当然一听就听出端木赐之意:你们吴国人就不要跟我们鲁国人讲什么礼数了,因为首先违反礼数的,无论是历史上还是当下,都是你们吴国人先犯规。
既然不讲礼数了,那就别以礼仪的名义强令鲁国执政上卿季孙肥参会了。
大家讲实际就行了,眼下的实际是吴国大鲁国小,你吴国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鲁国国君已经用了百牢规制招待你们吴国国君,这意味着鲁国在实际上已经臣服了你们吴国,你们吴国就省省心,别再搞事了。
于是,伯嚭就将端木赐的意思向吴王夫差作了汇报。
吴王夫差听后,哈哈大笑,将手一挥,表示不追究季孙肥不参会之责任了。
百牢,天上人间,古往今来,从今往后,国内海外,还有谁还能享受到此等规格的招待?
没有!估计人类文明进化到了火星,也不会有这种招待了。
吴王夫差,唯一的。
要知道,一百头牛、一百只羊、一百头猪杀了摆在那里,这场面堪称绝无仅有的经典。
吴国对鲁国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