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亩田能种出多少粟米来?
在那个年代,几十斤而已!而且还得保证风调雨顺,无自然灾害!
要种田,得雇人,要花不少钱。然后还要交九分之一给国家,一亩几十斤,那五十亩也就几千斤。
这几千斤粟米,要支撑整整一个大家族一年的生计。还得用这些粮食去换其他配得上身份的东西,如衣服,饰品,礼物,肉类,调味品,以及祭祀所用的很多东西。
不同身份需要配套不同档次和数量的物品,当一个大夫家族没有拓展收入来源,而开支一直按大夫级别规格,毛想想好了,这就开始坐吃山空了。
有时,放弃大夫身份,也是生活所迫。
士一级的家族,又何尝不是如何呢?
但作为最基层的贵族,这个身份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降了。所以,当颜回去世后,其父亲颜路一心想着要给自己的儿子一个风光的葬礼。
颜路眼里这个风光的葬礼,突出地表现在要给颜回一套棺椁。
棺材用于盛殓尸体,如果在棺材外再套椁,那就叫棺椁。
这属于丧葬文化领域,在我国新石器时代的仰韶文化时期至龙山文化时期,部落首领去世后往往会在棺外套木椁。
到了大商王朝,商王去世后,多用大木条叠压成方形或亚字形的椁室,其正中再安放商王棺木。
到了大周王朝,丧礼规范了,棺椁也就制度化了。根据周礼规定,天子棺椁四重,公爵三重,侯伯子男两重、大夫一重,士则一般不用椁。
颜回是什么身份?
士人而已,但颜路却想着要给颜回弄一个椁,你颜路爱儿子也不能爱到这种不讲礼的地步啊?
或者,你颜路就甭跟人商议了,反正这世道很乱,早就礼崩乐坏了。你悄悄地给颜回的棺外套个椁,声张地不要,这事不就结了?
但是,颜家太穷,颜路根本没有置办一个椁的能力!
颜回的猝然病逝,让孔子痛彻心扉。在颜回的葬礼上,孔子悲泣道:“老天!你这是要了我孔丘的命啊!”
旁边的颜路一边擦着泪,一边悄悄对孔子道:“弟子有一事还望夫子成全。”
颜路比孔子小六岁,也是孔子早期的学生之一,排起亲情关系来,应该是孔子表兄弟。
颜路的父亲与孔子的母亲颜征在极有可能是兄弟姐妹关系,所以,在感情上颜路与孔子相当亲近。
也正因为如此,孔子对颜回有着特别的情感。
孔子擦了擦眼泪,对颜路道:“唉,颜回去世了,颜回居然去世了,那以后我该怎么办啊?刚才你说有事相求,你尽管说吧。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尽力。”
嗯,要的就是这句话。
颜路道:“夫子,颜回之才,完全有机会被国君赏识任用为大夫。其祖上亦为大夫,故弟子想为颜回套一重椁,以彰显其身份。”
孔子心里嗯了一声,用犀利地眼光看着颜路。
提到颜回,颜路眼泪又来了,一时根本没顾及孔子的眼光,继续道:“只是弟子家贫,无力筹措木椁,故厚着脸请夫子想想办法。”
孔子早就很不高兴了,你颜路脑子进水了啊?颜回一介士人,你去僭越礼制去给他弄一个椁?
颜回守了一生的礼,你这个老爸却要在他死后害他不守礼?
但毕竟颜回是颜路的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孔子自己刚刚经历过。此时颜路伤心过度,思想出了点问题,值得谅解。
总不能在这个时间这个场合,严肃批评颜路吧?
所以,孔子压下了心头的不快,摇了摇头,对颜路道:“最近我自己手头也很紧张,生活也很拮据,实在没办法。”
这本是一个台阶,孔子希望颜路你就快下来,不要搞非礼之举了,谁知颜路却接口道:“办法应该是有的,夫子不是还有一辆车吗?将车卖了,应该能置办一套椁了。”
孔子终于忍无可忍了,他冷冷道:“对不起,这车不能卖。我毕竟是国老,也曾经是鲁国的卿大夫。根据相关规定,我出行必须坐车,否则这是违礼。
颜回是我的弟子,也是我的晚辈,我待他如同儿子一样,他待我如同父亲一样。颜回去世,我真的很悲伤,但我不能因为悲伤而做出违反礼法的事。
作为士人,棺不套椁,这是规定。我的儿子孔鲤去世时,也没能为他的棺材套椁。如今颜回也是士人,我希望你不要非礼了。”
颜路满面羞惭,最后依礼安葬了颜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