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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慢慢地,吴二叔死亡的消息开始在村子里散播开来,说是为了营救工友以身殉职,大小也算是梁家沟的一个英雄。村子队长出面,其实也就是吴大宝出面,给补办了一个丧礼,虽然没有尸体,弄了个棺材,装了几件吴二叔生前的旧衣服,就这样在鼓乐响器护送下,真真给自己老爸扛了大旗。吴家后辈们三五十个孝子,跟着到了祖坟,将吴二叔埋了。不过,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二婶子像是变了一个人,过去一直都是老老实实的庄稼人,在此后的几个月里,开始穿上了城里人才穿的新衣服,过去从来不化妆的她,不知道怎么就学会了化妆。以前经常看到她在自家田地忙活的身影,如今很少看到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娘家亲戚倒是在农忙的时候经常过来帮忙,或者就是请外地的收割机来帮忙。请娘家人来帮忙,在梁家沟很正常,从来没人说过闲话,可是花钱请收割机来,这可是村子里一件大事儿。村里人算起来,二婶子家算不上富户,她都敢这样花钱请收割机来,免不了外人会说闲话。不过现在的二婶子管不了那么多,说话有底气,“你们觉得我们两个妇道人家能侍弄这些伙计嘛?”
天哪,这简直就是电视节目里才说的话,怎么她一个山沟里的妇女也学会了呢?
麦天过去,二婶子抱来的姑娘真真,也算是争气,居然考上了大学,据说还是九八五,要到北京去上学呢。这一次,算是二婶子跟着风光了一次。镇上,村委会,吴大宝,都来道喜,每个人过来都不是空手来的。不过,二婶子已经不在乎这些东西,这个面子可是大的不得了,这在梁家沟两百多号人来说,可是新媳妇上轿头一回呀。
二婶子为了显摆,陪着自家姑娘直接去了北京城。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的梁家沟是多么渺小,自己这个镇子是多么渺小。当她离开的时候,她只对自己女儿说了一句话,“闺女,好好上学,将来不要再回来了!”
二婶子端了两大碗冒着热气的面条出来,就唠叨着说,“玉存呀,二婶子手艺不好,你就将就着吃吧。我知道你们这些在外面干大事儿的人,见过大世面的。”
她把两大碗面条放在石墩子上,然后回身就取来了一个蒜臼子,夏玉存知道这是他们梁家沟的特色,青辣椒配大蒜,还有一点姜末,捣在一起,作调料。如今生活好了,弄不好还可以滴上两滴香油。正是这些让梁家沟出去的娃娃几千里牵挂着老家。
夏玉存饿了,也不管自己老爸有没有动筷子,反正他也不客气,端起碗来,三下五去二,一大碗面条,就被他干下了。等到他端了碗二次来到厨房门口的时候,锅里的面条正要出锅,二婶子笑嘻嘻地说,“咋样,还对口味不?”
“二婶子,你做的面条真好吃!”夏玉存不是故意夸张,说心里话,他不得不佩服二婶子的手艺,的确比自己老爹,不,甚至比他含糊的记忆里老妈的手艺都要好。
“那就好,那就经常回来,看看你老爹。他开始老了,每天都念叨着你这个让他骄傲的儿子呢!”天哪,这还是二婶子吗,说起话来,文绉绉的,免不了让夏玉存多看了一眼二婶子。也就是这个瞬间,二婶子的面庞突然幻化成了梁芳,那个笑靥太像了,要不是夏玉存清醒,说不了他真想过去拥抱一下呢。
夏玉存的失态,让二婶子发现了,嘴角微微一动,心里对自己说,看来有门!
吃罢饭,自己老爹进厨房,坚持要洗碗,二婶子还端着饭碗一边吃饭一边跟夏玉存闲聊呢。这时候,就听到大门外传来摩托车的声音,二婶子直接就站了起来,“你姐他们到了!”
夏玉存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就知道会是我姐呢?不过,来不及细想,他也跟着出来,没错,就是姐夫和大姐骑了一辆二手摩托到了家门口。
“姐!”夏玉存看到自己姐姐跟二婶子亲热地打招呼,心里有点嫉妒,就赶紧过来叫了一声。要知道过去他从来都是叫自己大姐名字的。
“姐夫!”同时,他也没忘记招呼一下姐夫。
“夏玉存,你也接住你姐夫,把车推进去,你没看他手里还提着东西呢?”夏玉存的大姐夏妮,在农村也算是长相不错了,加上如今嫁了个好丈夫,会一门照相的手艺,小两口在镇子上开了一个照相馆。注意,不是梁家沟属于的镇子,而是他姐夫嫁过去的那个镇子,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这不,川崎摩托车都骑上了,虽说是二手的,可这在小山村里非常拉风了。
夏玉存没有接摩托车,而是接下了姐夫手中的青菜,“佩佩咋没来?”佩佩是夏妮一岁不到的女儿。
“你问你姐呀,说是怕耽误了生意,今天晚上还必须赶回去呢!”听这个姐夫语气,似乎不那么舒坦,话里话外透露出对自己老婆的不满。
“行,我这几天不走,就过去看看佩佩!”毕竟是自己外甥女,作为舅舅,在老家这个山沟里,将来那可是个大人物,等将来外甥外甥女都大了,舅舅就是他们家的天。有一天父母打架了吵架了,舅舅是第一个人被请来说理的。
欢天喜地,大家进了堂屋,该说话的说话,该应酬的应酬,反而是夏玉存把青菜放到厨房以后,感觉到自己成了外人。
等他回到堂屋的时候,突然之间刚才热闹的说话声,戛然而止,夏玉存就纳闷了,“你们干嘛都看着我呀?”
大姐夏妮就主动站起来,拉住弟弟的衣袖,说,“跟我来!”说着就到了外面。在大门口的一个大树下面站定,夏妮问,“咱爹跟你说了没有?”
“说啥?”夏玉存糊里糊涂的。
“就是跟二婶子的事儿。”
一下子,夏玉存似乎明白了什么,难怪二婶子在厨房里帮忙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那么顺当那么气势,原来是这事儿呀!不过,夏玉存也想不通,过年回来的时候,他还当面给自己老爹说过,要是碰到合适的,再找个小媳妇续弦,作为儿子他不介意,可是当时老爸态度非常坚决,说是这辈子几十年都熬过来了,怎么也不会想那事儿了。没想到,老爸是话里有话,心里有了人了。“大姐,你确定咱爹他同意了?”
“同意了还会叫你回来?”夏妮怪自己这个弟弟榆木疙瘩。
“那咋弄啊,咱爹他不同意,就是二婶子同意,也不成啊。”夏玉存实话实话。
“咱爹不同意,还不是担心你不同意。你先表个态,同意不?”说着,夏妮这个当大姐的,就威逼自己弟弟。
“姐,看上去二婶子也不错,跟咱爹,挺般配的,可是这是两家人过日子,再说了,你有问过二婶子家真真吗?你给我一点二时间,让我好好考虑一下!”
“有啥考虑的,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就从来没听说过二婶子是个富婆吗?”
听到大姐这句话,夏玉存还是止不住看了她一眼,一是头一次听说二婶子手里有钱,并且还是一大笔钱,另外就是自己大姐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不是为了老爹的婚事,而是盯上了人家二婶子手里的钱。这样的婚姻能够长远吗?他瞪瞪眼珠子,落下脸来,想说什么,没说出来,直接回院里去了。
堂屋里依然热闹,二婶子老夏头还有女婿都在说着外面照相的趣事儿,看到夏玉存进来,就问,“你姐呢?”
“爹,我得出去一趟。”夏玉存说出去一趟,就是想到了他答应梁芳的事儿,虽然还早,太阳还没有落山,可是他想在去之前到镇上买点礼物带过去。
“啥事儿这么着急?你姐姐姐夫都在这儿呢!”老夏头有点儿不理解。
“就是,玉存,有啥事儿明天再办不行吗?”二婶子也说。不过,此刻二婶子的话让夏玉存听起来多少有点反感。咋听起来她好像是这家里的女主人呢?
“不行,很急!”没说完,他人已经出了大门。
撇开夏家人不说,单说夏玉存推了姐夫的摩托车,风驰电掣到了镇上,这时候他才发现,这里的几乎找不到他想买的东西。他想找家超市,可是根本找不到,大部分还都是过去的合作社改造的小商店,规模又小,也没啥像样的东西。夏玉存在南方大城市呆久了,根本看不上这里的东西,既不时尚也不值钱,这样的东西送给梁芳,他觉得太寒碜,根本没法代表他的心意。转了一圈,干脆啥也没买,反而是花了两块钱买了一瓶饮料。
回来路上,大概是中午手擀面吃多了,就先喝完了一瓶饮料,然后再继续开车回村。可是刚刚翻过一道岗,冲下去就是自己梁家沟的时候,前面的路上冲出来几个人,挡住了去路。
“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这些人看上去也没有多厉害,只不过人家人多,夏玉存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胆怯。
“你就是梁家沟的夏玉存?”
“对呀,咋了?”
“好,给我动手!”有个男人一声令下,其他几个同伙直接扑上来,把夏玉存来了个胖揍。看到夏玉存没有了还手能力,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打滚儿,那伙人直接骑了摩托飞也似地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