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潜攥着信,抬眸看过来,里头阴云密布、狠戾嗜血。
梁婠心下一颤,忍着惧意蹲下身,咬牙握住他的手,仰视他:“陛下信妾。”
高潜低下头,眯起眼看她:“孤如何信?”
梁婠在他眼里看到了自己,小小一点儿影子,卑微却诚恳。
“妾会帮陛下杀了陆修,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陛下的皇位,也不会让陛下继续被太后蒙在鼓里。”
“只要陆修死了,无论是眼前的问题,还是日后的隐患,都将不复存在。”
高潜一把捏住她的脖颈,质问:“这信,是真的吗?”
梁婠被他扼得满脸通红,眼泪直往外溢。
“元少虞做过,尚书令,陛下可以,找人去查,查昔年文书,拿着比对字迹,便知,知真伪……”
她说得极为困难,像是随时要断气。
“太,太后,一直在寻,找这信的下落,陛下不信,可派人去查。”
高潜像失了力气,颓然垂下手,梁婠跌在地上,抚着脖子,大口喘气。
他摇着头,喃喃自语:“……他不是,舅父,而是,同母异父的,幼弟?”
“孤的皇位,竟是从,从他的手里夺来的……”
他猛地站起身,歇斯底里。
“不,不是的,这皇位是父皇的,孤是父皇的子嗣,这大齐本就是我们高家的,元少虞是乱臣贼子,他陆修是乱臣贼子之后!”
梁婠喘着气,艰难爬起身:“陛下别担心,陆修很快就死了,妾会帮陛下杀了他,这大齐的江山只能是陛下的。”
她顿了顿,又道:“等陛下验完这信的真伪,就烧了吧,往后谁若是提及相关隐情,一定是心怀不轨,陛下杀了他便是。”
高潜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对,杀了所有威胁。”
梁婠抬一下眉,扯着嘴角微微笑:“他们以为陛下什么都不知道,其实,陛下一清二楚、了若指掌。”
高潜坐下身,双眼只看前方,没看她:“孤要下旨,将他革职查办,五马分尸!”
梁婠急道:“陛下万万不可!”
高淇眸光凉如水:“为何?”
梁婠解释:“一来,陆氏与陛下息息相关,是陛下最大的助力,此事乃陆氏丑闻,实在不宜张扬,只能秘密处置,否则会引起旁人猜测,反倒不利于陛下。”
“二来,兵法中,最忌讳临阵换将,大齐与北周尚未止战,如何在与敌军对阵时,公然下旨查办领兵大将军?那岂不是灭自己士气,长他人威风?”
“依妾之见,由妾前去秘密杀了他,再对外公布大将军是染疾过世,陛下亦可挑选信赖之人,与妾同去,暗中接管大军。待战事一过,危机解除,陛下想如何下旨定罪都可,不过他已身死。”
“妾倒是觉得,陛下在羽翼未丰时,尚不可与太后及陆氏撕破脸,不如趁此机会,掌握兵权,培养心腹,早日摆脱太后的控制,毕竟她的心思实在难测,万一——”
梁婠没说完,只盯着被揉成一团的信,别有深意。
先背叛先帝,又杀了与她共谋篡权的权臣,夺了私生之子本该拥有的,将另一个亲子推上皇位,变成傀儡。
这样一个玩弄权术的野心家,谁知她会不会突然兴起,想做女帝?
高潜冷下眼,声音凉飕飕的:“夫人这次是想举荐谁?中郎将王庭樾吗?”
梁婠讶然。
见她不答,高潜又道:“孤猜夫人是不是想说,当初孤免王庭樾一死,他必定感恩戴德,他如今孤身一人,背后无王氏撑腰,正好可为孤所用?他亦会竭智尽忠?”
“哦,对,他现在又受陆勖重用,孤若启用陆勖看中的人,又如何不是信赖陆氏的意思?”
“当真是一举多得啊!”
梁婠:“……”
高潜:“孤差点忘了,他似乎钦慕夫人已久?”
当初为了她,他可是提着剑冲进大殿,要杀自己的!
高潜眯着眼笑了起来:“孤说得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