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逼近,梁婠一颗心提得高高的,若真被官兵抓住的话,就用钱打点一下?
来人停下追逐的脚步,盯着墙角一堆杂物,立刻警觉起来,刚要上前查看,木板后有人露出半张脸,眉眼极冷。
他心头一惊,垂首就要跪下,那人却递过来一个凉凉的眼神。
来人意会,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外面兵丁还在四处寻人,忽见有其貌不扬的人走近,正要厉声斥退,但见他手持令牌,带头的官兵一瞧大惊失色,刚要跪拜,被来人制止。
梁婠掀开草席,用手肘捣了捣旁边一直不出声的人。
高潜一愣,转头瞧过来,眼带疑惑。
梁婠透过缝隙张望半晌,没听到附近有动静,这才小声道:“他们应该走了吧?”
高潜瞧着她亮亮的眼睛:“不知道,要不,再等等?”
梁婠想了想,点头,又将席子垫在身下坐着。
“正好歇歇。”
高潜心里只觉好笑,面上不露声色:“看不出来,你跑得还挺快。”
梁婠没好气白他一眼:“这不是被逼的?”
不过,她又低下头有些想笑。
方才那么没命地跑,有一瞬间,她几乎以为回到了小时候。
高潜柔柔的目光落在梁婠的头顶,淡淡开了口:“在想什么?”
梁婠下巴搁在膝盖上,侧过脸瞧他:“我小时候经常和王庭樾溜出府,也像这样被人追,只不过那时追我们的不是兵丁,而是家丁仆妇,通常要不了多久,就会他们被找到带回去。”
高潜笑笑:“放心,跟着我肯定不会,我可是皇帝,谁敢抓你?”
梁婠冷笑一声,以示不屑。
高潜敛了笑,眼眸微动,声音又轻又低:“……小时候的事儿,你都记得?”
梁婠蹙起眉:“怎么可能都记得?现在想起来,也只记得一些有趣的、印象深刻的——”
她一顿,偏头看他:“你也不可能每件小事都记得吧?”
高潜面上一白,眸光暗了暗:“……小事么……那自然是不可能记得……”
他也不再说话,笑了下,起身往外去。
梁婠想叫住他,可不知是窝在这里气不顺,还是方才跑得太多,胸闷得厉害,现下又迟迟不见兵丁,想是已经避开了他们,索性也起身跟上去。
高潜一个人在巷道上慢慢走着,忽然,他弯下腰,猛烈地咳嗽起来。
梁婠背起小包袱,几步追上去,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定然是刚刚跑得太快。
看到他嘴角溢出来的血,她急忙掏了绢帕塞进他手里。
“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你这样……”
就算有新配制的药,他的身体还是每况愈下,这样下去又能坚持多久呢?
只怕还没除掉高浥,他就已经——
高潜像是听到她的想法,擦掉嘴边的血渍,缓缓露出一个微笑:“你放心,我会坚持活到他死的,我知道你回来,还这样医治我,只是为了让高浥偿还裴耀,还有那些将士的血债。
对了,你还害怕一旦我死了,高浥登基,周氏、王庭樾、宋檀……他们未必还有命活,你放心,你想要的,都会实现……”
他扯着嘴角笑得放肆,盯住她的黑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亮。
梁婠僵了一下。
与他相处久了,不知不觉的,她几乎快要忘了从前那个让她感到恐惧的暴君是何模样了。
生死予夺,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