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梁婠放下小匣子,重新坐下,放低了声音:“燕州一带暴雨连绵,周军休了战。可月州——据我所知,周君回洛安平乱只不过是对外的说辞,实则是重伤在身,不能上阵。眼下他分身乏术,哪还有精力对付我们?”
高澜讶然:“你如何得知这些消息?”
梁婠声音淡淡的:“你且先告诉我,这消息对你、对平芜可有用?”
高澜没说话。
自然是极有用的。
燕州一带的情况,他早有耳闻,周军的确暂停战事,忙着治灾救灾。
至于周皇帝,究竟是回洛安平乱,还是悄悄养伤,却无从得知。他不是没派人探听过,可这位新帝实在神秘。
高澜暗暗琢磨,不过,听闻这位周君自小身体就不好,兴许这养伤还是真的。
梁婠见人沉默,又道:“彭城王不如趁这时,向周君示好,达成协议,好腾出手来专心对付晋邺。”
高澜嘴唇紧抿,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梁婠:“我如何能相信这消息是真的?”
梁婠摇头:“坦白说,这消息是否属实,我也不能确定。”
高澜不悦:“不确定?你这分明是在耍我——”
梁婠笑了:“你别急嘛,我虽不能确定这消息的真伪,但你可以试探一番。”
高澜皱眉:“什么意思?如何试探?”
梁婠略想了想,道:“我听王妃说,前些日子你们狩猎时,俘获了十来个周兵,我倒是觉得,你不如派使臣拿着议和书去月州城,届时再将这十来人一并带去,以示诚意,若是他们拒绝,你也没什么损失,若是他们接受,这事不就成了?”
高澜吸着气,只觉不可思议。“这么容易?”
梁婠失笑:“我又不是哄着你同他们交手,只是建议你去求和,成与不成的,单是试一试,你又没损失,怕什么?再说,我有何理由要骗你?”
高澜静下心,视线在太后印玺上停留片刻,又重新看向梁婠。“我倒是觉得今日才算真的认识皇后。”
梁婠微微一愣,摇头笑了:“难道彭城王以为前朝后宫的斗争不如前线战事残酷?是,两国交战,人命堪比草贱,可晋邺呢?你该知道,并非只有真刀真枪才是危险。再说,想要在皇城里头活下来,没有一颗识时通变的心,你觉得可能吗?”
高灏沉下眉,没有反驳。
梁婠也不再看眉头紧锁的人,只淡淡瞧着杯中的茶汤,已见凉了。
……
高澜走了,梁婠握紧手里的印玺,极浅一笑。
*
从内苑出来后,高澜揣着一肚子思绪默默走着。
刚跨出内院,有人迎上来。
是琅琊王与其心腹。
琅琊王本欲张口,但见高澜双眉不展,只咽下话跟他往书房去。
书房里,几人坐定。
高澜屏退侍从后,才对几人大致转述与梁婠谈话的内容。
当然,他选择性地略去一些内容。
待他说完,几人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
琅琊王更是摸着下巴,久久不语。
高澜皱皱眉,一个一个瞧过去,等待他们发表意见:“你们如何看?”
兆衡看他一眼,先开口:“不管周君重伤的消息是真是假,我们眼下的确最怕腹背受敌,不如就按这个梁氏说的试试,反正就那十来个俘虏,是死是活对我们都没影响,再说了,她即便真有手段又如何,一个深宫妇人,总不能与北周有勾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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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高澜再看其他人,也都点头认同。
高澜道:“其实,我同兆大人的想法一致,我虽不完全信她,但试一试也并无大碍。”
话毕,几人干脆商议起议和一事。
派谁当这使臣又成了首要问题。
唯有琅琊王静坐一处。
人群散去,他依旧愁眉不展。
这个梁氏是否与北周有勾结不好说,但他们似乎都忘了一件事,昔日梁氏进封淑妃,北周曾送上贺礼。
再往前算,屏州议和时,也曾听过只言片语……
琅琊王揣着心事,出了王府,又回到住处。
他一条腿才迈进门,侧妃便迎上来,规规矩矩行礼问安。
“殿下。”
“嗯。”琅琊王轻描淡写应一声。
侧妃见人面色不佳,心下稍稍犹豫,还是屏退左右两侧的人。
琅琊王这才微微侧目,瞧她一眼:“何事?”
侧妃近前,低眉顺眼道:“前些日子,您不是让妾修书一封回晋邺吗?”
听得这话,琅琊王来了精神,睁大眼睛:“如何?”
侧妃从袖中拿出一封信:“这是妾的那位同族堂妹命人送来的,对了,她还给妾送来一个人,说不定能帮到殿下。”
琅琊王扬眉:“人呢?”
侧妃态度恭顺:“在东厢住着,可要带来给您瞧瞧。”
琅琊王紧皱一路的眉头终于舒展。
他摇摇头,眸光意味不明:“你命人看着就成,再找个机会给他们带去。”
侧妃点头:“是。”
*
这两日的平芜城,大街小巷甚是热闹,随处可见三五成群的人围在一处议论。
也怨不得大家议论,实在是近来城中的稀奇事颇多。
听说那位几次在大火中逃生的文宣皇后,不但没像传言中所说在月台寺修行,反而来了平芜城,住进王府。
没两日,彭城王又派人向周君议和,谁料那周君竟然应了。
内苑雅居里。
梁婠午睡后才起身。
青竹帮梁婠梳头。
婢女跪坐在一旁,挑选着匣中的首饰。
她苦着一张脸,眼看将匣子翻了个底朝上,始终没有一件能叫人满意的。
梁婠懒懒瞧一眼:“罢了,就它吧。”
青竹叹气:“娘娘将就戴吧,到底今不如昔。”
梁婠登时脸色大变:“好啊,如今就连你也敢奚落我了!”
青竹垂首跪下:“娘娘息怒,奴婢不敢。”
梁婠刚起身,有人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发这样大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