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冷清楓獨自一人來到後山靜水崖洞,但見洞外斷崖絕峰,風飄雲霧;洞內清水涓滴,石壁如鏡。內外皆無聲,獨存清水滴落的滴答回音。
玄侍一人在石洞內走來走去,滿心紊亂,時不時想起康詠琳還在等他回去,心中不免著急,明明是來此處靜心,卻不料怎麼都靜不下來。想不明白自己怎會荒唐至此,到底是什麼使自己將畢生修行荒廢而不自知。
他將近期發生的事從頭到尾想了一遍,最特別的當屬與康詠琳相遇的那晚,自從認識她以後,生活便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只是說也奇怪,所有的回憶歷歷在目,唯一想不起來的就是她的顏面。
記憶中的康詠琳沒有五官,不管玄侍再怎麼努力回想,始終想不起她的臉龐,心中突然興起陌生的感覺,霎然意識到兩人認識短短不到一個月。對康詠琳可說是一知半解,但眼下這般牽腸掛肚又做何解釋?
滴答!
靜謐無聲的崖洞內傳來清楚的滴水回音,即便輕如鵝毛,仍可讓沉思回憶的玄侍驀然一驚,下意識回頭望向發聲源。眼角餘光瞥處,就見光滑石壁上映照出一人的身影。玄侍心頭一驚,隨即釋然,這荒山崖洞內除了自己,還會有誰的身影?
不對!那人不是我!冷清楓只覺一絲不對,走近凝神看去,但見稜角參差、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映照著左右不對稱的顏面。他認得左半邊確實是自己的臉,但右半邊的臉略為瘦削,嘴巴較小,眼睛圓大,乍看之下倒像是個女的……
林芯顏……!
冷清楓倒抽涼氣,後撤一步,稜角一變,嬌顏頓逝,再不復見。冷清楓甚感不解,天下人何其多,鏡前角度怎會這麼巧映照出伊人臉龐?
滴答!
又是一聲回音,這洞內僅有的自然之聲在內心昏亂不解的人們耳裡,成為最難忍耐的噪音,冷清楓心起一陣厭煩,怒眼瞪向聲音發源處。卻見那水滴下方躺著一塊長石,狀似臥床,水滴正滴在床中央一個略為塌陷的一漥淺池中,長石上的紋路彷彿是渠道,在不平的石洞內匯成一道小細流,流向石縫中不知名的他方。
冷清楓見到此景,心生玄異,好奇趨近,打算一探究竟。這時便聽洞口一聲低喚:「若覺得滴聲厭煩,不妨親身體會它……」
冷清楓只覺此人聲音甚是熟悉,一時想不起來是何時聽過這語聲,回頭望去,卻見一名白衣徒眾拿著一個菜籃子,像看著老朋友一般望著他。
冷清楓沒見過此人,卻認得那雙眼睛,就聽那人笑道:「冷先生,我就說我們有緣再相見吧!」
那人竟是昨日才剛話別的香腸攤販,但見他乾淨白皙的臉龐洋溢著微笑,擁有比玄侍略長幾歲的成熟,操著一口清新的口音說道:「抱歉了,鯤鵬師兄,我是玄天觀門人,道號元應,奉掌門之命北上碧瑩,之所以一直沒跟你相認,是因為我也是前陣子才發現你是同門。」
原來玄真道裡分為兩個道系,真武觀門人擅武練氣,遍布全國,濟民救世,做入世修行。而另一個正是玄天觀,長年待在靜水斷崖之上,深居絕峰,做出世修仙,不為世人所熟知,傳言門下徒眾各個身懷異能。兩觀係屬同道,雖有兩名掌門,關係卻是交好,彼此互稱兄弟。
冷清楓見眼前此人聲稱玄天,想來武功道行不在泛泛,恭敬問道:「原來是玄天觀的師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我師父告訴你的嗎?」
元應點頭道:「上個月我收到真武掌門的通知,說他一夜觀星,認出是紅鸞橫空之象,意象向北,料想道號鯤鵬的你必有桃花劫難,令我想辦法引你回來。」
「所以你說……家中有事,也是騙我的嗎?」
此語一出,元應的臉色便即一沉,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久久難言支字,冷清楓見他臉色斗變,猜想玄天觀內亦有變數,可能極其嚴重。
元應勉強一笑,答道:「千年一劫,禍福難測,我才趕回來幫忙。這件事一言難解,還是將注意放在你身上吧……」
冷清楓搖了搖頭,無奈道:「現在真的很難平心靜氣,有太多問題了,我從來沒有這種感覺過……」
元應莞爾一笑,旁敲側擊道:「我剛剛來的路上有遇到昨天那位康小姐……想必心煩跟她有關吧?」
冷清楓聞言一驚,問道:「她怎麼了?她不是到客房了嗎?」
元應微笑問道:「這真的是你想問的問題嗎?」冷清楓聽了只覺一陣莫名奇妙
卻見元應不疾不徐的指著洞內石壁說道:「相傳這面石壁是玄家祖師單天師所降神龍的龍鱗所造,能映照出人心中的執念。祖師爺也是在這片石壁前創出『鯤鱗心法』。」
玄侍聽了這牛馬不相及的話,如聞暮鼓晨鐘,驀然想起在石壁上看到的臉龐,深思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