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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里头住着，时间长了，眼睛难睁开。见了强光，两眼会扑簌扑簌自然落起泪水。
趁周末秋阳和煦，小吴和磊磊抱起被子枕头等出来到小区晾衣处，舒舒展展地摊开，用力抖抖，并各处挂着清洗好的衣服鞋袜及部分发霉的什物。磊磊家境相对较好，见吴兄衣着一般，赠过几条。
“感谢感谢，不然这冬天又得到动物园淘厚衣去！”
“吴兄，娜娜在那儿做导购，你们关系不错，可以见见她！嘿嘿！”
“不敢去，她卖高档衣服，别看她住地下室来着，月收入过万呢。”
“那还住个破地下室，收入不菲，去住高档小区呗。长相好，找个有钱的帅帅的，多容易！真不懂她怎么想的！”
“你知道个啥！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犯难。”说着，一手拿个空桶准备走，手机响了。
“喂，小吴吗？明天公司要开会，老板可能会找您谈话。”公司前台尹小姐的声音，没等接话，挂断了。
磊磊发现吴兄心情急转直下，本想问个怎么回事儿，电话又一个打来。
“儿子啊，有段时间没联系了，现在过的好吗？妈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弟弟相了个好的，哎——相了好多个！这个看来靠谱！行的话赶紧帮你弟弟办婚姻大事，你是当哥哥的，爸妈没能力，你能回来最好，回不来嘛，彩礼上得帮衬，不会少呢！......”
磊磊只听到他叫了一声“妈”，余下静静地听着，电话那头，话总不断。将结束时，他恭喜几句，脸色表情比初时糟糕。
明明拿眼盯着前面那棵硕大的槐树，却怎么都看不清，反模糊起来，小吴正凝视着眼前景物直发呆，这种七上八下的焦心似曾发生过。磊磊拍拍他肩。“吴兄，没事吧？”“哼，怎么会没事！明天搞不好被公司辞退，这种辞退的暗示为什么不是我的老大邹经理，居然是她？想不通！”一边摇头，一边找了个干净的石墩坐下。
“那你第二电话，好像听着有好事？”
“可不是！弟弟快结婚了，好快！——我这当老大的都还没结呢！”
跟上次一样，小吴早早的去公司上班。事说来也巧，出地铁口时，尹小姐在后头叫喊他。停住步候着，寒暄几句，直插主题。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是张老板交代我给您电话的，您不会生气吧？”说完，从挎包里面取出一块面包来。
“谢谢尹姐姐，我吃过早餐了，真的！”
“也行！咱们赶紧走！”
公司里已来好些人，客户接待室里有人在谈论股市行情，及K线图什么的。小吴马上明白，客户们这么早来，可知同事们邀约客户都太拼了，一波牛市行情莫非不假，想想来公司这几月，A股市场持续暴跌萎靡不振，多数散户对入市失去了信心。
邹经理笑呵呵的走近小吴工位旁，端着一杯热乎乎的茶，品茗几口。
“吴老师，别动！别动！你这发型，长了长了，该剪剪，头皮屑比上周多着呢。”
“邹老大，这周就剪。总叫我老师，好不配！老师不会做业务，真丢教育行业的脸！”说罢，眼圈湿润。
此时的阳光，正从现代SOHO大楼高空明亮的玻璃间折射出一束暖阳，正照小吴一身。邹经理把茶杯放在另一工位上，转过身帮他拍掉身后肩头细屑，头屑混和着轻尘满身飞舞。坐在旁边同事，见到这番情景，忙把食物、豆浆、水等用东西裹住，口中直哀求：“邹经理，别弄了，您看看——这比下雪还大呢！”
邹经理见不妙，提出吴老师干脆把外衣脱了，室内空调马上开着，穿单衣不会感冒。
小陈在业务大厅看到邹经理，紧走几步近前，激动地说：“邹老大！强哥又出单了，诺，客户刚走。”
邹经理满脸喜庆，轻轻拍着吴老师的肩头，在面前竖起拇指，小声地说：“吴老师，相信自己也会有那么一天。”
小吴当然替强哥高兴，他的业务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来公司不过一年，几乎周周出单，每月还会出一张大单，这半年来，月均收入也是个过万的人。
强哥谈完客户，习惯性去洗手间洗把脸，再好好整理衣裤，把才理没多久的板寸头用啫喱水多喷几下，对起镜子，篦子几下，油光滑亮，拨正领带，笔挺腰杆，精神非常。当回到业务大厅，形同模特登上魔幻炫丽的T型台，各色灯光聚焦他的举手投足间，焕发出无穷的魅力。
祝贺的掌声激烈数十秒后，邹经理说请业务总监谭总来跟大家说几句。
谭总个子不算很高，身板却紧致，精神充沛，操着四川口音，首先祝贺刚出单的小强，并发放本月首单奖1000元，让小强说一番出单感受，厅内又一阵阵热烈的掌声。谭总立马转到正题。
“我们公司现在越做越大，刚进来的十来个新人，个个精神巴适得板！“
随后，让新人自我介绍。
谭总继续说：“做这行业，精神面貌是第一。请大家要明白一点，这儿脚下是咱们中国的首都，这是BJ！公司附近有几十个世界五百强企业入驻，同时也是娱乐圈大咖们常来拍摄取景的地儿！一句话儿，寸土寸金！所以说，我们每天面对的客户，不是存款几百万就是存款几千万上亿，你可能会说，我现在是个穷鬼！连交房租都恼火！住房住到门头沟去了。其实这些都没关系，做这一行的谁不是这样过来的？不是估到？问题是：你要给富人打理财务，你死眉日眼的，撇脱一个怎么行呢要雄起嘛！不能耙耳朵！”说到这儿，自己也笑了，大厅里同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尹小姐从谭总身后小步走来，在他耳际嘀咕几句。谭总润润嗓子道：“马上要有点事，说最后一句话：'人生最重要的不是努力，不是奋斗，而是抉择。'在这里，恭喜大家抉择到金融行业，赶上了好时代好时机，相信用不了多久，会实现你们人生中意想不到的价值！”
谭总离开大厅后，真正的早会才开始。
一部门的杨经理就上周工作情况做了简要的总结，并对本周的目标任务也作了相关部署。三部门的邹经理紧接着给大家宣导公司文化，然后就资本市场行情，简略地从宏观经济和微观经济入手分析，说及什么市盈率、环比、同比，以及做空、做多等等专业术语，别说新来的伙伴们听不太懂，小吴来了数月还是半桶水。
早会结束时间已九点半，股市刚好开盘。邹经理电脑前关注盘面走势，才几分钟，发现主力资金拉势迅猛，换手率高，股票呈一片红色海洋。他不禁感叹：“兄弟们，牛市快来了，抓紧时间多邀约客户吧！”那几位新人仍一脸茫然，其他员工像打仗一样，整个大厅里叽里呱啦，沸腾起来。
小吴十分钟内拨打三十余个陌生电话，就一个电话略微有效，其他的不是关机就是立马挂断，甚者直接说不需要，可笑的是，电话那头有的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手里持有股票五百万，两天内会涨到一千万，不需要跟机构合作......
二部门张经理正和邹经理探讨股市，财务人员的肖姐走来，示意邹经理来一下办公室。邹经理到她办公室才明白，原来他所喜欢的吴老师，因来公司较久，没出单原因，公司老板很是懊恼，公司财务最近吃紧，需要裁掉那些“拉不出屎”的老员工，财务已经结算好小吴工资，意思是今天可以走人。试用期工资共800元，当交到邹经理手中时，他先是迟疑了一下，马上镇定寻思，似乎知道其中的缘由，便迅疾转身，来到老总办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