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各位旅客,列车已经由承德站开出,前方停靠站四合永……”
耳边播报声还没听完,她便被拽进了一个梦境。
如过去的每一次一样,她的梦里还是一团大雾,那里的天空是诡异的粉色,破奴一身黑衣,站在雾里重复着一句听不清的话。
她低头,只见身上的灰色卫衣上全都是鲜血,脚下有种软绵绵的触感,很奇怪,梦里的她好似早就读过眼前场景的剧本,她明白自己正站在尸体上,她想张嘴对破奴说闭嘴,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于是她只能皱起眉头走近他,想听仔细一些,可破奴看到她走近的身影却转身跑了起来。
钟艾震惊,钟艾无奈,钟艾心中歇斯底里:啊!不是吧大哥!又开始跑!这人是跑步机转世吗?!!
心里吐槽着,但她也迅速抬脚拼命追赶,追到天空从粉色变成黑色都没追上。
忽然场景变化,她到了一个废弃教学楼,梦中设定告诉她这是她的高中时代,破奴换上了一身高年级校服,在雾中笔直的站着,背后是残破的窗户渗进来的一束束夕阳的光,虽然看不清破奴的脸,但她就是知道眼前这个人在笑。
“你笑什么?笑我蠢吗?你等着,我马上就到雁镇了,你妹的!你别让我抓到你!”她终于可以出声。
本着不浪费时间的原则,开口就是痛骂,喊完这句话的时候因为用力过度眼眶都红了起来。
那男人却毫不在意,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向她身后。
她猛然回头,身后居然是她父母,他们脸上是和小时候一样的凶狠的表情,嘴里念着她的名字,越走越近。
钟艾眼中出现惊恐和厌恶,开始抬脚拼命奔跑,那教学楼的走廊似乎无穷无尽,雾中的男人轻笑一声,站在原地看着她狂奔的背影。
“你要是听话就好了。”破奴的喃喃低语忽然在正狂奔的人耳边响起。
钟艾猛然停下脚步,身后正追赶她的父母在她停下那刻消失无踪,她转身看着夕阳光下的破奴,吼道:“你凭什么要我听话?”
话音未落,场景变换,她忽然坐在了课堂上,残破的教学楼瞬间变成上学时的模样,眼前站着那时候的女同桌,她似乎被眼前这个忽然吼叫的钟艾吓到了,颤抖着声音说道:“喂,你在讲什么啊?你不穿校服,老师罚你去厕所擦地。”
钟艾低头,卫衣上的血和灰都消失了,她只好认命的走到讲台,拿起那个脏兮兮的抹布,走到走廊拐角处的厕所,众目睽睽下半跪在地上,像高中时期一样擦起了地……
雾中的破奴站在厕所门口冷眼看着,钟艾只觉得满心疲惫,一时不愿再继续说话。
半年来,这个只要闭上眼睛就会开始的梦境生生把她逼成了双相患者,无论说给任何心理医生听,都无一不劝说她去精神病院住院治疗。
她正在梦中郁闷,火车座位旁忽然坐下了一个身影,那是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绿毛衣男生,此刻正有些惊喜的盯着她的脸,随后小声叫道:“钟艾!”
随着声音落下,被喊了名字的钟艾被硬生生从梦中拽出来,一双迷茫的眼睛先是盯着眼前场景出神,几秒后才回过神,眼前这张脸很眼熟,她可以确定这是她的某个同学,但实在想不起名字。
“钟艾,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张翀啊,咱初中同学啊,五中五班,还记得不?”那男生看起来就是大大咧咧的性格,也不气恼眼前人想不起自己,大方回道。
“哦哦,张翀啊,你怎么在这儿?”钟艾故作惊喜,修长的手指狠狠抹了一下脸,眼神清明了许多。
“我和女朋友去亲戚家玩,没买到高铁票就来坐火车了,我也没想到能遇到你,你爸妈不是……”张翀说到这忽然停住,有些无措的看着眼前钟艾。
“你是不是想说他们都去世了,以为我不会回来了?”灰卫衣钟艾苦笑道。
“咳,对……我之前听过一些传闻。”张翀抬手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眼前人。
“这次我是有些事回来处理一下,估计要待一段时间。”灰卫衣钟艾笑的坦荡,毫不避讳。
“好嘞好嘞!”张翀如释重负,给了红毛衣女生一个笑。
钟艾见状也朝着眼前女生点点头以示尊重,那女生也礼貌的回了个点头。
钟艾才注意到眼前俩人穿的是圣诞节情侣毛衣,自己昏昏沉沉度日太久了,这时候才回过神马上就要到圣诞节了。
“你们是路过这节车厢吗?”她笑问,点开手中手机屏幕,显示时间凌晨6点。
“对啊,我们在5号车厢,再过3个小时就到雁镇了,你定个闹钟继续睡?”张翀起身道,作势要走。
“我睡了一晚上了,正好上个厕所,你们去吧。”钟艾边说着也起了身。
她跟在小情侣身后送了一段,随后修长身影闪进两节车厢连接处的厕所,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烟塞进嘴里,上完厕所后走到吸烟区,拿出火机点上火,深吸一口。
冬天日出稍晚,朝阳升起前天空是蓝灰色,她把卫衣帽子戴上,疲惫的眼睛看着车窗外的天空,手中的烟闪着火星,和她的呼吸同频。
眼前还留着梦里自己被追逐的恐惧,一根烟毕,她越想梦里的钟艾越气,把烟蒂死死摁在垃圾桶上,喃喃道:“追吧追吧,t-m-d,给老子也追成跑步机算了!”
三小时车程很快,上午九点,列车停靠雁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