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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静的山林小路上，皮卡车年迈的发动机不断发出嘈杂的声响，鬼头山特有的牢牢鸟振翅飞走，树叶随之落下。
谢长萍紧紧扶着把手，以免自己被颠簸下去。
前方车座里，驾驶位上坐着的是她支教村庄的书记赵大坤，副驾驶则堆满这次替村民带回的东西。
“啪啪！”谢长萍拍打车厢，把头探出去，立马喝一口清甜的山风，“赵书记，到虎头峡了，你把我放下去，我顺道去看个学生！”
她嗓门很大，赵大坤慢慢停下车，“谢老师，我送你过去吧！这里的山路可不好走！”
谢长萍的回应就是潇洒地跳下车，把两个行李箱放在车上，她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赵书记，这路我都走多少次了，你还不放心我啊，放心吧，我晚饭前就回去！”
她留着清爽利落的短发，个头一米七五，在男生堆里都不算矮，身材高挑，简朴的工装裤洗的发白，唯一的名牌登山鞋还是表妹强行买给她，穿了起码三年。
“那好吧，你看完学生要是不想走路就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
自从谢长萍三年前来到鬼头山支教，赵大坤就和她结下不解之缘。两个人齐心协力办学校，招学生，经过几年配合，如今在他们这偏僻的山村里也有了现代化学校，百分之九十九的适龄学生都能接受义务教育。
这其中功劳有谢长萍的一大半！
当初她来的时候，赵大坤还觉得她一个女娃子吃不了苦头，肯定待不久，可现在，他对着谢长萍就只能竖起大拇指，逢人就夸赞。
目送谢长萍沿着小路跳下峡关，没一会儿大坝上就现出她身影，赵大坤这才放下心来，启动皮卡车驶离。
山泉水哗啦啦地冲刷，激起的凉风让人在暑天精神一振。
谢长萍此行要去一个学生家中。学生名叫大妮子，今年十二岁，还没上过学，在这之前，谢长萍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存在，还是上学期听班里一个男孩讲，说他村里一个老鳏夫要娶媳妇，新媳妇还没成年，谢长萍才起疑心，找赵书记一起多方打听，才打听到大妮子。
多年前计划生育，大妮子爸妈想要男孩，结果生下来是个女孩，干脆就没给她落户口，也不让她出门，就这样一直养到十二岁。
这些年，谢长萍没少接触这样奇葩的人，为了让大妮子去上学，她上学期没少下苦功夫，威逼利诱，就差把那对奇葩夫妇送警局了，终于给孩子换来读书的机会。
怕那对夫妻后悔，谢长萍打算开学前再去看一看，顺便还给孩子买了新书包，里头有崭新的课本和文具。
想到那个怯生生的女孩脸上可能会有的神情，谢长萍不由得有些期待。
经过大坝，还要走一段竹林山路，这里叫虎头峡，从前据说多有老虎盘踞于此，建国后县里武警费很大力气才杀掉那些吃人的虎。
继续走，路两边的景色越发幽静，随处可见粗壮的百年大树，鬼头山山景诡谲，要不是山势陡峭，开发做景区肯定没什么问题。
谢长萍见惯这样的景色，一心想着下半年开学学校里有多少学生，压根没注意到林子里飘渺升起的白雾。
那白雾犹如蜿蜒爬行的蛇，灵巧地绕过粗壮大树，游经树梢时，惊起几只牢牢鸟，谢长萍也被鸟叫声惊醒，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周遭竟然一片白茫茫的雾。
坏了，遇到绞人瘴了。
谢长萍经常在山里行走，知道这雾是一种密林之中特有的瘴气，她不慌不忙地脱下外套，掩住口鼻，也不继续行走，只留在原地等瘴气散去。
免得在雾里胡乱走，反而遭遇危险。
浓郁的瘴气遮天蔽日，谢长萍靠着一棵大树盘腿坐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幸好现在山区也有信号站，她借着微弱的信号把定位发给赵书记，今天怕是没法靠她自己走回去了。
借着手机屏幕的光，谢长萍突然发现树根掏空一半，里面泥土中半陷着一尊神像。
她对这些所知无几，没法分辨神像是谁，子不语怪力乱神，对自己不了解的事情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
谢长萍双手合十，随即双手撑地打算起身离开。
下一秒——
谢长萍低下头，发觉自己两只手深深地陷入沤烂的腐叶之中，富有营养的沼土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她猛地坐起，环视四周。
只见四周瘴雾已然散去，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具穿着古装的尸体，一瞬间，谢长萍寒毛直竖，她摊开双手，目之所视之处，只看见晃荡的珠花，还有浑身朱红的喜服。
“我擦，幻觉？”
谢长萍不敢置信地捏自己的脸颊，痛觉欺骗不了人。
她脸上抹的白腻子粉，一摸扑簌簌往下掉，头上的珠饰繁重，坠的头皮疼。
谢长萍随手一摸，那些珠饰就被她拽下，简单到不可思议，她提起裙子一看，自己里面居然还穿着自己的工装裤和登山鞋。
“什么鬼，真是幻觉啊？”
谢长萍把喜服脱下来，顺手把脸擦干净，确定自己还是短头发，身体没改变，这才放下心来。
她刚把衣服珠饰扔到地上，那玩意突然散发一阵白雾，等雾散去，竟然变成一身腐烂带土的葬衣！
再看横七竖八的人尸，也变成老鼠的尸体。
天色愈发昏暗，牢牢鸟的叫声在林梢响起，气息悠长，四周密林之中时不时发出扑簌簌的声音，像是有怪物在其中乱窜。
谢长萍掏出手机，此时手机半点信号也无，她的外套也不知所踪，给学生带的包也没了。
手掌触摸树皮，树皮粗糙带着湿气，谢长萍陷入思考。
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谢长萍觉得自己是吸入太多瘴气，才会出现幻觉。
但……她仰起头，原本高大的树木变得遮天蔽日，根系虬结。
上面青苔粘腻冰凉，触觉骗不得人吧？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昏暗，谢长萍决定不再坐以待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