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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言又把刚买的几套衣服放在这里,说道:“多谢,衣物我们回来再来取。”便和夕佳骑上马往城门口跑去,这马虽是运送货物的冷血马,骑着倒也稳妥舒服。两人一路穿过农市奔到城门口,这边都是从城外来赶集的乡民,鸡鸭牛羊粪便遍地都是,星言素来爱干净,在马背上掩着鼻子跑过,后面卷起一片黄沙。
城门边上,果然看见一个破烂稻草棚子,挂着副破旗,写着“酒家”二字,一个妇人穿着朴素衣衫,在那招待喝酒的乡民。众人见他二人下马走来,都好奇地伸了伸脖子,想看又不敢惹事,都低着头喝酒。
星言并不坐下,径直走过去,拦着那妇人问道:“你就是那曹氏?”
那妇人看星言模样高贵,忙神色紧张地在衣衫上擦了擦手说道:“是,是,公子有什么事?”星言又说道:“听说之前那些乞丐在这里过夜是吗?”那妇人伸手指着这片布围着的院子回答道:“晚上这里没有客人,那些乞丐孤儿就睡在这里。”又领星言到边上说,“这是他们的草席,县令大人派人把他们带走后草席就堆在这里没用了。”
星言又问道:“后来你与这些乞丐有什么联系没有,他们可有人给你传话?”
那妇人想了想,说道:“小民和乞丐没有说话,但有两个七八岁的孤儿,每天晚上都从这里拿一碗稀粥去喝,他们说到了那边会找人传话给小民报平安,但一直没有音讯,小民一直有心收留那两个孤儿,可他俩觉得拖累我,便跟着江大人手下走了。”说罢,抹了几滴眼泪,见星言没有说话,又招呼道,“大人喝什么酒?”
星言自然不愿在这里饮酒,说道:“不必,那你知道有哪些人去修了这个救济堂吗?”那妇人摇摇头,说道:“没有听说谁去修了。”星言微微点头,说道:“好,你去忙吧。”便和夕佳走了出来,对她说道:“回城里玩会儿,晚上看看他县令老人家。”
两人漫步回去拿了衣服还了马,玩到天色黑了二人才回客栈里休息。浅浅睡了一会儿,待到午夜,侍女叫醒二人,夕佳问道:“一会儿咱们带侍女去吗?”
星言说道:“当然要了。”转身随意选了两个侍女说道,“你们两个一同去。”那两个侍女埋着头,屈膝柔声说道:“是。”星言又对夕佳说:“咱们都穿上夜行衣,从院墙跳进去,抓个下人带路直接去他房里,跟着我,不要分头行动,切记不要把府里人都吵醒了,如今离京城近了,可别捅娄子。”
等四人换上了夜行衣,星言对剩下的侍女说道:“从现在算起一个时辰以后来县令府西侧门接应,然后直接上路去长安。”那八个侍女跪在地上柔声说道:“是,恭送少主。”四人出了客栈,便一路往县令府上走去,四处黑灯瞎火一片寂静。
到了院墙,四人都轻轻一跃跳了上去,星言看见不远处的屋前有一小厮正提着灯笼打瞌睡,潜身走了过去,从他背后一把捏着那小厮的喉咙说道:“李县令的屋子在哪儿?”
那小厮被捏住气管,想叫也叫不出来,只得用手指着里面,星言另一只手拿过他的灯笼吹灭了,让他带路。绕过了书房,小厮指了指眼前这个燃着碳火的屋子,星言眼神示意侍女推门,那侍女极轻缓地往里推进,这门像被风吹一样发出“咔咔”的声音,却没推开,原是这门从里面锁上了,星言在小厮耳边低声问道:“他睡的哪个位置?”
这小厮又指了指东边的一扇窗户,星言把小厮推给夕佳,夕佳用刀抵着他的喉咙。
星言走到窗边,轻轻一推,这窗户嘎吱一声打开了,星言轻身一跃翻了进去,就刚好站在县令的床尾边上,丫鬟见了一黑衣人跳进来,嘴巴刚要叫出声,就被星言从袖里滑出一把匕首扔了出去,直直插进心窝。
夕佳从窗外见星言已经动手杀了那丫鬟,自己也不想管理这小厮,摸出腰间修罗刀,顺手在他咽喉一划,了结他的性命,把人放到一边,便从窗子轻轻跃了进去,站在星言一旁。那两个侍女没听到指令是不能动的,跟木桩似的依旧站在窗外。
李县令不知是听见丫环撞得咚的一声,还是被弯刀冰到脖子,从梦里惊醒过来,就着月光,看见眼前两个蒙面黑衣人站着,被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地说道:“这位侠客……”一旁李县令的小妾闻声醒来,看到这架势便想要尖叫,被县令喝住:“闭嘴。”立马又对星言好声说道,“这位大人,您想要什么,只管告诉下官,下官家父是横海节度使,金银珠宝还是房契田地,只要您想要统统都给您拿来,只要您一句话下官就……”
星言不想听他啰嗦,不等他讲完就缓缓说道:“我什么也不要,我只想问你一件事。”那县令瞪大眼睛忙问道:“是什么事,大人请讲。”星言说道:“听说你收罗了好些乞丐孤儿,他们都去哪儿了?”
那县令一听他问起这个,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眼珠子也不转了,旁边那小妾抱着他胳膊打了一个哆嗦,他才回过神来说道:“下官只吩咐人去修救济堂,最近事务繁多没有去查看,所以并不知道他们是否安置好了。”
星言冷笑一声,暗想这县令说话也确实圆滑,刀架脖子上了,还能几秒钟想个说辞搪塞过去,便想吓一吓他,把刀在他脖子上一抛,换了个手接住,又落在他喉咙上,吓得他焦眉皱眼,牙齿咬得格格响,也没吭出声来。星言又问道:“你说你送一只吃人的狮子给当今圣上,是什么居心?”
那县令睁大眼睛看着星言,颤声说道:“何来吃人这一说嗳,那狮子一路上都是喂的牛羊猪下水,半月才吃两回肉,买肉的账本都在书房,下官现在可以找给你……找给大人看。”
夕佳有点信了他的话,悄悄拉了拉星言袖子,低声说道:“他不会说的是真的吧。”星言也将信将疑,收起弯刀,退了一步说道:“那你起来,把账本给我看看。”又对夕佳说道,“叫她们进来看着这女的,不要她乱叫。”
夕佳走过去把门打开叫侍女进来,命她二人找了布来把她嘴堵上,一边一个架着这小妾。县令听了抓起衣服袜子就乱穿了起来,没有人服侍他,便穿得歪歪扭扭,最后倒还不忘套上披肩,领着众人往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李县令自己把蜡烛点上,就忙不迭地去桌上摞着的纸里翻翻找找,一会儿拿出一个蓝色账本,说道:“大人请看,这页,这是托人去波斯给圣上买狮子的记账,这页是一路上请人照看的花销和买食物的记账,这页……这是修建救济堂的记账。”
星言细细看了,又往前面翻了翻,也有去年前年的寿礼记账,雇人的和购置的每项都分别记录得清清楚楚,可这修救济堂这页却只有这一项,按理说也该像前面一样,把雇人召集乞丐,雇人修房屋,还有雇人每日散伙食给乞丐的花销一项项写下来。
星言已知这其中定是有鬼,又一下发现问题的所在,说道:“为何这专门记录圣上寿礼的账本,却又记录叫花子的事情?”李县令语塞,想了一会儿说道:“这救济堂是用圣上的名义修的,也是给他的寿礼。”
星言见他双眼转动,知道是现编的,说道:“不愧是梁州县令啊,不管我问什么你都找得到籍口,不过下次你能回答得快一点,就更令人信服了。”那李县令还在嘴硬,伸出三个手指说道:“下官在此发下毒誓,如有半句虚言,定遭天打雷劈啊!”星言啪地打了县令发誓的手指,说道:“我不想听你发假誓,你就告诉我,送那吃人的狮子进宫到底是想害谁?”
正在这紧要关头,门口响起一串轻盈地脚步声,一个小丫环敲了门,轻声喊道:“老爷,夫人让我来看看老爷,怎么还在书房呢。”
星言使个眼色,一个侍女立即走过去把门打开,那丫环十三四岁模样,反应也是极快,见开门这人穿着一身黑衣,手里灯笼跌落到地上,“啊”的一声掉头就要跑。那侍女像抓小鸡似的一把拽住她的后领,掐着喉咙抓她进来,冷冰冰地说道:“不许叫。”那丫环哪还叫得出来,直佝着腰干咳,找来布条堵着她的嘴,和李县令的小妾一起跪在角落。
一旁的侍女突然跪下来,柔声说道:“少主,还剩半个时辰。”
这时星言拉下面罩,露出冷峻傲气的脸庞,坐到李县令办公事的木椅上,缓缓说道:“李县令,我不是哪派的党羽,也不是皇上的鹰犬,只是家父在京师长安为官,所以多嘴问一句,这狮子,到底要冲着谁去的。”说罢便擦起自己的弯月刀来。
那小妾见县令迟迟不说话,自己倒主动“唔,唔”地示意他们,星言对侍女说道:“让她说。”侍女拿出她嘴巴的布条,那小妾跪着爬了出来说道:“这位大人,妾身知道是谁让咱家老爷买的狮子,是他那江王府的亲妹妹托他……”
“住口,你这贱妇!”李县令见她真给说了出来,急得低声喝骂道:“你以为你说了他就不杀你了吗,他摘下面罩那刻起,一切就都注定了,你就安心等死。”那小妾听完,瘫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哭道:“都是她害的我们……她要让贤王妃,她要害颖妃娘娘……”
星言听了,见是妇人家的事,不耐烦地说道:“如果是什么妹妹姐姐的事情,我倒也不想听了,李县令,你抓了多少乞丐孤儿,可有记数?”
李县令苦笑道:“梁州城里十一个,城外七个。”星言拍了拍翻墙印在裤腿上的灰,说道:“你家有十八口人来抵命吗?”李县令说道:“不够,算上老婆子一共十六口人。”星言说道:“罢了,我也没闲工夫杀这么多。”夕佳听得要动手了,嘴角微笑着说道:“也对,那我们杀几个?”
星言随口说了个数字,道:“那就七个吧,已经死了两个仆人,这房里还有三个,再去找两个。”那小妾一听把自己算了进去,哇哇呜呜地哭了起来,夕佳最烦别人哭闹,一个飞步上去,手起刀落,血汩汩从喉咙里喷涌而出,溅了旁边丫环一身,那丫环吓得愣住,夕佳又顺手一刀划过她的喉咙,两人才身子慢慢倒在地上。
夕佳回头得意地笑道:“瞧我刀法快吧。”星言说道:“还行,但你这刀一会儿割不下来头,过几天去长安给你买一把长的,最时兴的那种斩锋唐刀。”夕佳看着自己的小巧称手的修罗刀,说道:“我就喜欢我这个刀,”又转头问道,“为什么要割头?”星言答道:“做了错事的人就要被割头。”夕佳又说:“是不是这样能吓到别人?”星言笑了一下,说道:“你说得对,但主要是因为我们从来都是这么做的。”又指着李县令对侍女说,“先把他砍了,我们再去找两个人。”
夕佳走远了几步,生怕被血沾到脸上,星言让两个侍女把李县令捆着跪在地上,李县令双目紧闭视死如归的模样,却也不敢呼救,只怕妻儿听到跑出来送死。就在这时,听得不远处有人跑动,军刀撞得劈劈啪啪地响,星言笑道:“李县令,救你的人来了。”说罢,星言弯刀一挥,嗖地一声,人头掉落在地上,他也学着夕佳那样得意地说道:“你看我这刀是不是更胜一筹?”夕佳不搭他话,一边走到窗边望向外面,一边问道:“谁来了?”
星言撇了一眼丫环妾室那边,吩咐侍女说道:“砍下这两个人头,拿绳子捆着头发挂到房梁底下,还有刚刚房子那两人。”又对夕佳说,“我俩往里屋走。”
两人猫着身子,穿过门廊,只见对面一行人配着横刀,提着灯笼,正往这边疾步走来,夕佳左右看了无处可躲,正心里着急,忽然感到有人从背后一拉,自己腾空而起,竟落在门廊的房梁上,回头看去,星言邪肆一笑,露出一颗晶亮的虎牙,竖着食指放在唇上。两人坐在高处,看着这群人跑往书房去了,才跳了下来继续往里走。
一路绕过主房,从窗外看得炭火在盆里烧出火光,星言怕时间来不及了,直接一个推门进去,丫鬟刚站了起来叫道:“什么人!”,夕佳又飞身上前,一刀划过丫鬟的喉咙,那丫鬟跪倒在地上没了声音。
李县令的夫人还披着毛领坐在床上,看是这等情况,一双眼睛瞪圆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星言一刀砍掉头颅。
星言一边翻箱倒柜,一边说道:“我找根绳子把头挂起来。”夕佳望着外面,听见正屋那边有打斗声,说到:“我不想挂了,咱们过去瞧瞧,她们一定是撞上那些护院了。”
星言本来就懒得动手,一听她这么说了,顺手一刀砍掉那丫环的头,又将刀在床被上擦抹干净放入刀鞘。两人就又往刚刚李县令睡的屋子走去,路上星言还说着:“这次人带太少了,下次多叫两个侍女,省得事事都让咱们做。”夕佳也说道:“可不是嘛。”
刚走到门口,只见一个拿刀的小子从里面跌跌撞撞跑出来,正好撞到夕佳跟前儿,星言说道:“这是跑去通风报信的。”夕佳便抬手一刀划破那人喉咙,一脚踢到旁边。两人进了屋里,只见四个穿着青布衣衫的护院小厮,手里拿着横刀和两个侍女打得正酣,地上还砍倒两个,鲜血尚自往外冒着。
星言对夕佳说道:“速战速决。”两人进去略施几招就砍倒三人,只剩了一个年纪稍长的男子还拿着刀和夕佳打着,星言见他穿的衣服和别人不同,想来是个做事的,趁他没顾着身后,一刀刺进那人的腘窝,那人惨叫一声,扑通跪倒在地上。
星言拿刀指着他的脑袋,说道:“这江县令有几个子嗣?”那人却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心里万念俱灰,竟然右手竖起自己的横刀就扑了上去,星言来不及拦他,只得看他给自己做了了结。夕佳走上去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有子嗣?”星言把弯月刀扔给一个侍女,让她去擦干净,转头对夕佳说道:“因为他府里明明有护院,却一直不叫救命,还让这些女人安静点,就是怕把他孩子吵醒了,吸引过来被我们杀掉。”夕佳点点头。
正好听得驼铃声从街上传来,几人收拾好走出去,路上夕佳说道:“有时候你和我那哥哥真像,他也是这么聪明。”星言打趣她说道:“哥哥还是情哥哥?”夕佳红了脸,骂道:“又放屁了。”
星言见众人全身而退,心里高兴,哈哈笑了几声,说道:“一到晚上就想你那哥哥,你说他要是聪明,那他怎么不知道你的好,放着这么杀伐果断的姑娘不要,依我看啊,他定是十足的蠢材。”夕佳听他这么说白襄,顿时火上心头,但自己嘴粗舌笨,一生气就更不知道怎么还嘴了,只说道:“他不喜欢我杀人,而且他也不是蠢材。”
星言听了不解,四人翻过围墙骑上骆驼,往长安天都走去。进了轿子星言还追问道:“你哥哥是什么族类,他不是狼族的么?”夕佳坐在铺卧上骄傲地说道:“他不仅是狼族的,他还是白狼,全身雪白。”
星言听得认真,竟不自觉亲手倒了杯葡萄酒酒,喝着说道:“为什么他是狼族却不喜欢你杀人,这说不通啊,那他自己杀人吗?”夕佳仔细回忆了一番,才说道:“他从没杀过人,这有什么说不通的,就像有人喜欢狗,所以不喜欢别人杀狗。”星言听了摇摇头,说道:“但是人有坏人,狗也有坏狗,再喜欢狗的人见了疯狗也敢把它杀掉。”夕佳连忙向着白襄说道:“要是有人欺负他或者欺负我,哥哥一定会把他杀掉的。”星言听她这么说,冷笑一声,仰倒在床上,说道:“不知道人有什么好的,个个都是唯利是图,我真想不明白怎么会喜欢人。”
夕佳一时之间也并不明白,正如不明白他为什么宁愿出去几十载,也不愿意当狼王;更不明白朝夕相处的他,怎么会不愿意娶自己;明明往日里笑得那么开心,整日一起吃饭练功,看夕阳西下,斗转星移,还自以为是郎有情妾有意,越想胸口越堵得慌,又怕被星言看见了取笑,当下喃喃说道:“他的事情,不明白的可多了。”星言没察觉异样,还问道:“他叫什么名字?”夕佳眼里噙着泪水,侧过身子回答道:“白襄。”
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