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年轻的族长点点头,“现在我可以确信地说,他们想要破坏的不仅仅是丹羽大人与族人、乃至人类这个种族的羁绊——他们的动机比这更狠毒、更彻底,他们存在的岁月也一定比我想象得更加悠久。或许已经有许多曾被尊为信仰的神兽、与信仰它们的人类被列入了目标清单。”
异乡人被族长话语中的不祥意味所震慑,露出了些许不可置信的神色,“您是指……切断人类与神兽之间的信赖关系?”
“或者更多。”火焰之民的族长简单地回答。
无论是人与人,还是人与神——阴影就像是蛀虫一般,正一点点将千年前曾在光辉中立下的盟约啃食掉。誓言、历史、羁绊,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地消失,可悲的是人们甚至对此毫无察觉。
但如今他已经察觉了。
这会令局势有所改变吗?
这会令世界有所改变吗?
业晃晃头,将飘得过远的思绪收回,转而道,“关于食日之乱的事,我会去向丹羽大人核实——只是它沉睡了太久,记忆已经模糊,不知能不能想起什么细节。”
望着一个劲点头,安静地执行“赞成但不打岔”任务的小夜,业不禁笑了起来,“为了感谢你带来的重要情报,我也告诉你一个消息吧。”
“这是丹羽大人恢复清醒后,向我传达的第一句话——”年轻的族长清晰地说。
“时间已到,去寻找「七座高塔」。”
“七座高塔……?”
“嗯。”业点头笑道,“别这么满脸问号地看着我,我也不太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不过‘七座塔’这个说法,我只在一个地方见过——”
“五百年前,火焰之民在盟约之柱底部加刻的训言。”
百闻不如一见,总归盟约之柱就在家门口不到五十米的地方,业干脆带着化身问号精的异乡人去直接观看实物。
此时夜色已深,精力旺盛的火焰之民们大多也回屋休息了,只有稀稀落落的兴奋过度以至于失眠者还在外游荡。两人走在路上依旧不忘谈论正事,将五百年前那则简短新闻的真实性反反复复推敲,又从细节出发提出多如肯泰罗毛的新问题,已经彻底忘记了几小时前祭典欢乐的气氛。直到行至祭台旁,他们才突然收声——
并对着睡成一团的族人和神明两脸呆滞。
见小夜投来叹为观止的敬佩目光,业对此无话可说,只好保持沉默。
且不说丹羽大人睡了五百年,为什么还能睡着……火焰鸟的体表温度可比火焰鸡高多了,这么睡一晚真的不会闹出“火焰之民因中暑住院”的笑话吗?
面面相觑了一会,两人也只好蹑手蹑脚地绕过睡了一地的族人,向中央的盟约之柱前进。
火焰鸟睡得并不沉,刻意放轻的脚步刚踏上祭台便清醒了过来。它仰头看看月亮的位置,又看看两人裹着绷带的造型,十分生动地露出了不赞成的目光。
业和自家神明也不知眼神交流了些什么,大眼瞪小眼半天,总算“说”服了火焰鸟不把他们两个也按在毛里一起睡觉。逃离中暑命运的族长顿时松了口气,领着小夜走到盟约之柱前。
水晶般剔透的柱体在火把的围绕下闪着暗淡微光,有亮点从自上而下的那道大裂缝中徐徐渗出。业弯下身,指了指盟约之柱最底端,比其他字迹清晰得多的两行刻痕。
“这是五百年前我们的祖先留下的训言。”族长压低声音道,“上面写着两句话。”
“「只有知晓真相者才能寻找到通向七座高塔的道路——你们必须成为历史的‘守卫’」。”
“还有,「原初为海」。”
火焰鸟静静听着两人的交谈,似乎并不打算解释什么,只有混杂着怀恋的光从眼中一闪而过。
目前的小夜还完全无法理解丹羽之神带来的信息,以及盟约之柱上铭刻的训言意味着什么。但她隐约感受到了其重要性,将每一字每一句都牢牢记在心中。
话题结束,他们不再打扰无畏中暑的族人们的安眠,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中心广场。
“对了,差点忘记提醒你——”临别前,业伸手点了点束在小夜手腕上的洁白圆石。
“心之力的波动是我们意志的‘相貌’,每个人的波纹都是独一无二的。”年轻的族长含笑道,“这种波动常人无法察觉,只有同为心灵宝石的使用者才能辨别——所以,当你想要隐藏身份时,记得小心些。”
在他说话时,挂在腰间的弯刀正一闪一闪地反射着火把的光。刀柄末端的火红色圆石内光华流转,充满不可思议的灵性。
小夜曾经听星海讲过,红色的火之心象征着“不屈”——即便只余灰烬中的星火,也终有一日会再度形成燎原之势的,永不熄灭的坚韧。
她点头道谢,向立于火把光影下的族长弯起眼角。
——确实,和火焰之民很相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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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倚靠着丹羽大人睡了一夜的红毛们:我们是拥有不屈意志的火焰之民,就算只剩灰也能再烧出森林火灾,绝对不会输给中暑……(眩晕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