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的船员们一窝蜂拥到巨兽面前,叽叽喳喳个不停。
“虽然你可能记不清,但多亏你把未知图腾吓跑了,救了我们一命。”
即使身形被挤在中心看不清楚,船长将彦的大嗓门依旧洪亮地响彻在水君耳边。
“按照冒……先行者的规矩,救命之恩必须报答!大个头,你有什么愿望吗?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
此言一出,圣兽不明所以,但心底莫名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没等它有所反应,拉普拉斯已经懵懂地扭过头,望向远方海面——沉睡着苍白堡垒的方向。
被毒刺水母操控之后的经历模糊不清,但在那之前,作为“沧海之民的战士”“堡垒守护者”的记忆几乎刻在骨子里,成为巨兽灵魂的一部分。“愿望”一词令拉普拉斯瞬间想起它本应肩负的责任,下意识看向了那座沉没在海底的古老建筑。
“我们明白了!”船长仿佛突然学会了读心术一般,言之凿凿地回应,“你肯定是想收复堡垒对吧?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
“恩人都发话了,听见了吗伙计们?明天就开始准备作战计划!”
“噢噢噢——”
一众船员自顾自地燃烧起来,挥拳跳舞喊口号,一时间好不热闹。而水君眼前一黑,北风凝固,终于明白了不祥的预感来自哪里。
这套动辄就是“感谢”“恩情”的说辞实在太熟悉了。
——就和他们自说自话冒着生命危险去迎战毒刺水母群时一模一样!
最终,直到晚宴结束,水君也没能找到机会劝阻众人。
热情的南国渔民吵闹起来根本不受控制。他们放出“收复堡垒”的狠话后,扭头又扑到酒桌旁,在吆喝声中把自己灌得醉醺醺。不过几分钟功夫,乱石滩涂上的人已经躺倒成一片,纷纷陷入树枕尾熊般的睡眠。
唯二两个清醒者——只小酌了一杯的小夜和大酌三桶也面不改色的风铃互相对视,熟练地叹了口气。
一回生二回熟,她们很快便将餐具洗净、桌椅归位,又把睡死过去的船员们一一扛回休息室。好在乱石滩涂时常被海浪拍打,省去了擦地的劳苦。
结束最后的工作后,小夜回过头。
在整场晚宴中,水君都安静地立在岸边高耸的岩石上默不作声。只有那双清澈的红眼睛追随忙忙碌碌的人们,无声无息地注视着一切。
对上圣兽的视线,小夜露出微笑。
“晚安——祝您做个好梦。”
寂静的夜晚转瞬即逝。没有了毒刺水母们横行霸道,危险的终雾海似乎也平静了几分,连浪花拍打礁石的噪音都变得微不可闻。
一夜安眠过后,身体强壮的南国人们纷纷恢复活力……
……也可能没有恢复。
小夜望着滩涂中央围坐成一圈的船员——个个捂着宿醉的脑袋痛呼不止,讲话语气变得犹犹豫豫。
“我们的会还开吗?”
“开!怎么能不开!哎哟……”
船长晕晕乎乎一挥臂,手指不小心砸在硬石头上,顿时疼得彻底清醒了。
此时,圣兽水君、巨兽拉普拉斯和海王丸号全体船员都聚集在岸边,准备开始一场以“收复堡垒”为主题的作战会议——虽然人类们的表现太过不靠谱,导致滩涂上空北风猎猎,一看就是某位成员在叹气。
各自往脸上泼了杯凉水后,人们终于振作起来,开始听水君进行“敌情介绍”。
按照圣兽的说法,“绯露堡垒”有严密的防卫机制,即使用蛮力硬闯进去也无法操控它;更何况这座建筑物早已沦为未知图腾的巢穴,几乎寸步难行。
“我有个问题,拉普拉斯是不是能控制堡垒?”
回想起木匣中年代最久远的那本日记内容,幸之助举手发言——还被听到自己的名字好奇探头的大个头舔了一口。
水君并不对小孩子表现出轻视之意,严肃如常地点点头,“是的——前提是必须到达堡垒深处的控制室。”
“唔,我们上次试着往里面走了走,到处都是机关陷阱……”
见人类投来求助的目光,水君垂下眼,过去的回忆在海浪声中轻轻荡起波纹。
在那个久远的、已经模糊褪色的年代,水君尚未磨练出强大的力量,无法与纵横天际的神明们并肩作战。但作为[盟约]的一份子,沧海一族的战士,它——它们依旧有必须肩负的责任。
“正如我们之前所说,绯露堡垒是抵抗海中来敌、守卫海岸与城池的防线。只有经受过考验的、虔诚的生灵才能被允许入内。”
“虔诚……?”
船员们面面相觑,脑袋里的雾水快要和拉普拉斯的眼泪相媲美。船长将彦倒是若有所思,回想起了在圆厅遇见的石雕怪物。
“那时候它们用古语说‘证明你们的虔诚’……”
水君颔首,“没错。进入者必须完整唱出王室海军团的军歌,否则就会遭到攻击。”
海部将彦面色凝重地思考了一会,徐徐抬头。
“那个,水君老大,要是跑调怎么办?”
大概是出身于精通音律的沧海一族,从没遇见过这种问题,水君迟疑着眨眨眼。
“什么是‘跑调’……?”
“嗨,这还用说,跑调就是——”
海王丸号的船员们默契十足,一对眼神就开始齐声唱起船歌。只是……众所周知,南国人嗓门虽大,音调却像刚长出翅膀的喷火龙一般不拘一格,每个音都落在了天然鸟都预知不到的位置,硬生生把十二平均律唱出了一百四十四平均律的风采。
小夜和风铃沉默地听了一会,终于忍不住上前打断了众人的高歌。
“别唱了,船长别唱了——水君大人已经昏厥过去了!”
一番人仰水君翻、兵荒水君乱后,会议总算勉强回到正轨。
堡垒的控制室位于难以触及的最深处,想要前往就不得不面对盘踞在道中的未知图腾。这种生物以“神秘的具现化”“怪异现象的制造者”而闻名,越是数量庞大、便越能引发恐怖的天地异象,甚至有过搅乱时间、破碎空间的记录。即使有旧时代的堡垒管理者们同行,也很难与那样数目惊人的族群对抗——更何况拉普拉斯的个头根本挤不进堡垒里。
“要是像水母那样能靠拳头对付也好说,问题是那个诡异的‘催眠术’……让蚊香蛙皇多唱点歌管用吗?就像对付拉普拉斯那样?”
水君摇摇头,否决了船员们的提议。
它说,拉普拉斯的歌声只能影响生物的精神力,但未知图腾污染的是更加本源的“意志”、或者说“心之力”。超能系宝可梦的念力、或蚊香蛙皇的战歌只能略微减轻污染的势头,无法从根本上抵抗它。
船长:“哎——那怎么办,有没有什么对策?”
水君:“当然。人类是最擅长‘修心’的生灵,只要耐心修行三十年,想必就能抵抗污染一段时间吧。”
船长:“OK没问题我们这就去练……等等,多久?!”
水君:“三十年。”
船长:“……”
海王丸号的船员们顿时齐刷刷变成灰王丸号船员,沮丧得以头抢地。而小夜缓慢地眨眨眼睛,在困惑中回忆起了苍白堡垒中的那一战。
虽然和伙伴一同目睹了裂缝中发光的结晶体,对抗过密密麻麻的漆黑眼球,但即使她用手直接触摸结晶表面,双眼直视未知图腾们的身姿,依然从未感受到一丁点心神的涣散。相比起来,连拉普拉斯引诱猎物的歌声都比它们危险得多。
她转头看向水君,见到圣兽也正专注地凝视着自己。
“水君大人,请问我为什么没有被未知图腾影响?”
闻听此言,一众船员齐刷刷抬头,屏住呼吸看了过来。
在落针可闻的寂静中,水君露出了温和中带着些许诧异,仿佛在疑惑“为什么要这么问”的表情。
它垂下头,平静又笃定的声音一字一句传入众人脑海。
“磐岩般强韧的心灵术士,七石的掌控者……”
“对于这样的‘你’而言,区区‘神秘的虫豸’怎么可能污染你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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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小夜:(忧心)船长,我知道大家是为了不让水君反对作战才故意喝醉,但既然是演戏,还是以身体为重少喝点吧?
将彦:(懵懂)啊?什么故意喝醉,什么演戏?
小夜:……?(疑心)
将彦:(开朗)我们就是闻着那酒太香了,和平时一样喝过头了啊!
小夜:……(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