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旭刚跨过门槛,就立即受到了信局经营者的热情接待。
经营者是个身着襕衫、面容枯藁的青年。
他客客气气地接过顾旭手中的包裹,认认真真地记下收件人的信息。
当顾旭说出“收件人是来州府千户时磊”的时候,襕衫青年不禁睁大眼睛看着他,似乎没想到一个不入流的小吏,竟会跟一位镇守一方的五品大员牵扯上关系。
随后,顾旭支付了“酒力”(邮费)和最贵一档的“号金”(保险金),千叮咛万嘱咐,要求对方务必把包裹交到时磊的手中,万万不能遗失。
襕衫青年拍着胸脯表示,自家信局是百年老字号,口碑极佳,从来没有丢失过东西,客官尽管放心。
顾旭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信局,然后沿着街道,朝着晋阳城门外走去。
天色渐黑。
他戴在脸上的面具,很快就要到时间限制了。
他必须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把它摘下来,以避免引发它的副作用。
…………
当顾旭走在街道上的时候,一个身形削瘦、穿着麻布长衫的说书先生正站在茶楼二楼的窗户边上,一边摇着蒲扇,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顾旭渐行渐远的背影。
他的眼神很空洞,令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待顾旭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中,说书先生终于转过身,望向坐在屋子里饮茶的客人们,微笑着说道:“我刚才说的那个关于朝廷钦犯的故事,各位客官还想接着听下去吗?”
在场众人早就被吊起了胃口。
他们纷纷催促说书先生有话快讲,不要磨磨蹭蹭。
“我刚才讲的那个逃犯,借着别人的帮助,和一点小小的运气,顺利地摆脱朝廷的搜捕,逃出京城,”说书先生轻轻挥着扇子,用懒洋洋的口吻说道,“这个犯人做事极为谨慎。他不仅戴着面具,遮挡自己的容貌,而且还用了不少花里胡哨的符篆和法术,干扰占卜,屏蔽天机。
“假若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可以悄无声息地熘出国境,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奈何天有不测风云。
“一天晚上,这逃犯藏在深山老林中,静静地恢复真元。突然间,一声惊恐的尖叫打破了山林的沉寂。
“逃犯转过身,发现不远处,有一个人被一群鬼怪团团包围住。
“那人看打扮,是一个驱魔司执行任务的小吏。小吏受了不轻的伤,身上流着血,脸色惨白。他修为平平。眼前的这些鬼怪,显然不是他有能力应对的。他觉得自己今天很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或许是因为这小吏在奄奄一息之际,念叨着妻子的名字,让逃犯有些动容。
“逃犯叹了口气,从藏身的禁制中走出来,轻描澹写间,这些鬼怪就灰飞烟灭了。
“驱魔司小吏怔怔望着自己的救命恩人,正要开口感谢。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勐烈的大风吹过,逃犯脸上的面具忽然掉在了地上——”
“——你编的也太离谱了,”就在这时,茶楼里一位脾气暴躁的客人勐拍桌子,打断了说书先生的话,“按照你的说法,这个逃犯修为很高,而且做事谨慎,他的面具,怎么可能被一阵风轻而易举地垂落在地?
“你想让他身份暴露,完全可以找个更合理的理由。”
“这位客官,您要明白,”说书先生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说道,“编故事确实需要讲究合理性,但现实却是不讲道理的。
“我讲的这个故事,并不是虚构的,而是真实发生的。
“或者说,它马上就要变成现实。”
“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又有一位客人催促道,“逃犯的面具掉下来后,他的身份应该暴露了吧?那小吏是打算报官,还是打算包庇自己的救命恩人?”
说书先生神秘兮兮地说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话音落罢,便抛下骂骂咧咧的听众们,沿着阶梯,走下茶楼。
在茶楼门外,他碰见了一个身着深蓝色道袍、手持拂尘的白胡子老道。
两人刚见面,脸上就同时露出微笑,连嘴角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真没想到,顾旭那小子竟与大齐朝廷站在了对立面,”白胡子老道说道,“看他整天躲躲藏藏,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可真是有趣啊。”
“现在,顾旭已经离开了‘天龙大阵’的范围,脱离了朝廷的庇护,”说书先生道,“我们可以去对付他了。上次他摧毁了我们的祭坛,破坏了我们精心筹备的晋升计划,得让他付出一点代价才行。”
“为什么要亲自动手呢?”就在这时,一个驼背老大爷突然从墙角的阴影里走出来,笑呵呵地开口道,“大齐皇帝是我们的敌人,顾旭也是我们的敌人,现在两个敌人打起来了,不觉得很有意思么?
“顾旭那小子天赋确实高,但大齐皇帝可不是寻常修行者。不需要我们动手,他迟早会被皇帝收拾了。”
“但万一连皇帝都栽在那小子手里了呢?”一个坐在门槛上、相貌平平、气质阴郁的中年人插话道。
他穿着陈旧的粗布衫,肩上扛着一个木架,木架上有几只小鼠在跳跃。
“那不是更好么?”驼背老大爷笑道。
“可是我觉得,不亲自动手,很难解心头之恨啊。”说书先生长叹一声,皱眉道。
“那我们投票吧,”白胡子老道做出决定,“把所有分身召集起来,开个会,少数服从多数。”
…………
ps:非常抱歉,前几天在忙申研的事情,更新晚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