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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男子愣怔了一下，为掩饰窘状忙摘下眼镜装作吹镜面的灰尘，眼角余光却在偷偷打量，二人刺耳的笑声传入他耳膜……
这碰了一鼻子灰的黑袍男子姓潘名定邦，人称“潘阎王”，在青帮中排大字辈，是法租界内势力最大、辈分最高的青帮头目，多年来他出入于黑白两道，游走于政商之间，在沪上叱咤风云一手遮天，几乎没人敢去招惹。
要说这潘阎王和林萧之间，深仇大恨倒也没有，林萧之所以这般不待见他，说到底是看不上他白相人的出身和习气，在自诩为正派商人的林萧眼中，潘定邦之所以有现在的财富地位，都是靠干害人的勾当，捞见不得光的黑心钱所获，始终上不了台面，他自然不会与这种声名狼藉的大流氓为伍，叫人家在背后戳脊梁骨。
“爸，这老东西也太猖狂了，根本就没把您放在眼里！”潘定邦还在恍惚间，他的独子潘瑞已立在他身旁，显然刚才那尴尬的一幕被他所目睹。
潘定邦狭长的眼睛里闪出一丝凌厉，似笑非笑地冷哼一声，将儿子手中的酒杯掠过一饮而尽。
潘家父子正在气头上，一位身着戎装、军官模样的男人挽着个身段婀娜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款款走来。
“潘老板——潘公子——”军官招手笑道，此人正是直系军阀占领上海后，派来管辖华界的一名军官——新任淞沪护军使周明，他身边的妖艳女子是十里洋场有名的交际花李如芸，这交际花盘着发，脸颊两侧各垂有一缕鬈发，粉扑子脸，嘴唇涂抹得亮晶晶，穿一袭黑丝绒高开叉旗袍，莲步轻移间一双白皙修长的美腿若隐若现……
“周军使！”父子俩换上笑脸迎了上去。
简短寒暄后，潘定邦将目光移到交际花脸上：“咦？这不是……茹芸小姐嘛？”
“潘老板，您记性可真好哟！”女人掩嘴一笑，透着股风骚劲儿。
周明谄笑着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潘老板，潘公子，咱们到那边坐坐，喝一杯吧！”
坐定后潘定邦欲言又止，瞥了瞥交际花，那交际花颇有眼力见儿，看出了他的顾虑，将一只纤长白嫩的手搭在周明肩头，嗲声嗲气地说道：“明哥，你们谈事情哦，我去那边和朋友打声招呼！”
周明点头应允。
交际花走后潘定邦环顾左右，见旁边没人，低声说道：“周军使，明天夜里十一点钟我们有批货到达吴淞口，走吴淞口到龙华这条水路，由一艘英国货轮运送，到时候还请您多多关照呀！”
“欸，潘老板客气啦，这乃卑职份内之事，您放心吧，沿途有水警营官兵守护，不会出问题的！”周明凑近他，信誓旦旦地保证。
“哈哈哈，那就好！周军使，我敬您一杯，预祝我们首次合作一切顺利！”
周明笑着举起酒杯。
……
舞池里，费沃利的手不安分了，在许菲林的背部一阵抚摸，许菲琳微微一颤急忙将他推开，以身体不适为由慌乱的逃走。
“Oh my god！”费沃利望着她的身影摇头耸肩。
转眼许菲琳已坐在角落里独自喝着闷酒，倒不是在生费沃利的气，男人嘛，有几个不好色的？何况自己这样美？
真正让她生气的是舞池里那位太太，那个胖女人搂着她心爱的男人连跳了好几曲还不肯撒手。
“也不怕把腿扭断！”她心里恨恨的咒骂着。
期间，有好几个英俊潇洒的男人靠近她搭讪，邀她共舞，都被她以高冷的姿态拒绝。
“小姐，可否共舞一曲？”又一位勇士近前。
许菲琳极不耐烦地抬起头，眼前站着的男人浅色西装戴着墨镜，梳着油光水滑的大背头，似乎有那么点儿眼熟，她满脸困惑……
君烨嘴角微勾，摘下墨镜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怎么一个人喝闷酒啊？”
她这才认出他来，没好气地说：“又是你……你跟踪我？”
君烨苦笑：“许小姐，我和你一样，也是受邀而来……不过，我们还真是有缘！”
许菲琳白了他一眼，把脸转向一边。
“你好像很不开心啊，谁惹到你了啊？说来听听，我替你出口气！”君烨探过身凑近，口中的热气哈在她脸上，混着一股子浓郁刺鼻的香水气味，她一阵厌恶，猛的推开他：“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这种登徒子最好离我远一点！”
说着霍地站起身来，气呼呼地走开了，君烨苦笑着摇头，瞥见她刚才用过的酒杯杯口处残留一抹口红印痕，他拿起酒杯转了转，在印痕处呷了一口酒。
舞曲终于结束了，许菲琳忙朝少文走去，搭讪着引他到舞池外的沙发上休息。
当华尔兹再次奏响时，她冲他屈屈膝，做了个邀舞的动作：“先生，赏脸嘛？”
少文起身，随她步入舞池，不少男宾朝少文投去艳羡的目光，也包括费沃利警官，没人注意到昏暗角落里还有一双充满妒恨的眼睛，君烨捏紧酒杯，心里像火烧一样。
“少文哥，你跳得真好！”许菲琳扬起俏脸吐气如兰。
话音刚落，“砰砰砰”几声巨响传来，是枪声！众人大惊失色，舞池顿时陷入混乱！
倏然间一个面色惨白如纸、浑身血淋淋的男人跌跌撞撞闯了进来，他身上插着两把飞刀，一把刺在胸口，另一把嵌在左肩。
女宾们惊叫连连，许菲琳忙往少文怀里扑。
“救……救……救我！”受伤男子表情恐怖狰狞，张开手臂向众人求救，但无人敢靠近，大家都惊愕地躲开了！
男子摇摇晃晃撑了片刻轰然倒下，这一倒更加剧了他的死亡，胸前那把飞刀顷刻间穿透了他身体。
等警官费沃利匆匆赶来将他身体扳过来试探鼻息时，发现已没了生命迹象。
有人认出了死者身份，是公共租界内日华纱厂的大班大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