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衍看着满天荧光,梦幻而闪耀,可他却毫无欣赏的心情。
他在这些荧光里,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是……小狐狸?
他伸手去抓,想要将那熟悉的气息拢进掌心。
可那漫天星辰,却没有一颗为他而停留。
卿衍怔怔地看着自己已经有些苍老的手,望着流逝的荧光,仿佛看到顾爻就在眼前。
一袭红衣的骄矜少年带着些许嘲讽的笑容,漫不经心地将他的心戳了个千疮百孔。
“看,这就是我给你的大婚贺礼,你可满意?”
卿衍想要抓住少年的残影,却只抓到了长庆殿的一阵风。
这漫天飞散的灵识,就是父神再世也难救。
漫天荧光里,每一点,他好像都能看到顾爻的一颦一笑。
或动,或静,或笑,或骂。
卿衍也算彻底明白了顾爻信中何意。
“顾爻喜欢的,终究只是明怀瑾。”
或许顾爻为了林霁心动过,爱过明怀瑾,唯独没有对卿衍有过半分心软。
哦,或许是有的。
宴会上重逢,少年的眼中是带着些温软的。
只是北海龙宫前的一剑,就已经亲手斩断了二人的羁绊。
正如那片刻着二人名字的玉片和那条象征着他们二人甜蜜的红绳。
断了,就断了吧。
“瑾”,“爻”已分,象征着姻缘的红绳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卿衍低着头,看着腕上被他细心修补好的红绳,那玉片上明晃晃的裂痕都在告诉他,他们二人的命运早就已经注定了。
他只觉得心上悲凉又讽刺,心上像是被人紧紧扼住,让人喘不上气,继而又被人生生挖了个洞,每一寸血都在风中凉透。
长庆殿的风,原来这么冷吗?
卿衍此刻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抬头看着消散的荧光。
少年的脸也在眼前渐渐离散,与梦中白狐带血的身子重合。
虚幻和现实在这一刻合而为一。
白狐已死,少年已逝。
原来是他害死了白狐……
卿衍看着四周荒诞的境况,忽然捂脸狂笑,却忍不住红了眼尾,泪顺着眼眶滑落。
那张不再年轻的脸上满是癫狂。
是为了天族的败落而疯?
又或是为了渡衡的横死而伤心?
顾爻冷静地看着卿衍拖着沉重的步子,大笑着离开正殿,状若疯癫。
只有他知道,卿衍是知道了“顾爻”那样决绝的原因。
虚幻与现实,只是两世罢了。
从来都是现实,挖妖丹和剖心放血的彻骨疼痛,又如何能忘呢?
两世的仇恨,用仇人的血,才能洗净。
卿衍的疯癫有人侧目,不过没人在乎。
毕竟,如今天族人人自危。
目光收回,顾爻又瞥见还站在最前方的百越,那张白皙的脸上带着苍白之色,身子更是摇摇欲坠。
依旧是那一副楚楚可怜的恶心模样。
顾爻眼神一暗,想到些不太好的事情。
在奄奄一息小白狐的记忆中,已经和卿衍成婚的百越也是端着楚楚可怜的模样,被仙童扶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暗牢里出气多进气少的白狐。
端着一副悲天悯人之像,轻飘飘地一句。
“无用了,埋了吧。”
就这一句,就定下了小狐狸的生死。
被有苏捧在手心上千年的宝贝,就这样被磋磨着死在长庆殿那不见天日的暗牢中。
潮湿又阴冷。
死后甚至被人草草掩埋在梅花树下。
顾爻也很想问一问,那二人在冬日赏梅,看到那满树红云,不会觉得颜色红得刺眼吗?
就像是那白狐小小身体里流干的血液。
红得触目惊心。
看看百越那张脸上仓皇无措的神态。
当真是可怜又无辜呢。
不过,他的妖丹,也是时候该物归原主了。
顾爻笑着看着百越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整个人在地上蜷成一团,他死死地扼住喉咙,想要阻止什么东西离开,可是那颗妖丹还是不受控制地飞出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