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一族失联了百年的王突然回来,直接引起了一整族的震动。
要不是海洋中风平浪静,真的就会以为他们这位王死在外头了。
顾爻轻轻拂开莱恩的鬓发,在那额头上落下一吻。
肩上的印记已经断了联系,与这人生活了百年,他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研究出来解这印记的办法。
顾爻轻叹口气,朝着人鱼一族的祖地游去,而祭司早已在祖地前等着顾爻。
银灰色的眸子带着些死寂,静静地看着他们人鱼一族历史上最强大,也最不负责任的王。
顾爻朝他点点头,就要朝着祖地中游去,祭司将法杖横在顾爻面前,死寂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声音中没有一丝波澜,“王,你真的要将一个人类葬入我们的祖地吗?”
这是从未有人开过的先例。
也是违背了人鱼祖训的行为。
顾爻停了下来,偏头看向这位不知活了多少年的祭司。
他轻叹口气,“祭司大人,你早该知道的,在我上次回来之前,你就应该感受到了,人鱼禁咒的力量我能瞒得过所有人,却唯独瞒不了你。”
祭司垂了垂眸,与面前这个平和到不像是人鱼的王对峙许久,终究是败下阵来,他放下手中的法杖,带着刚刚成年的两条人鱼退到一边。
银灰色的眸看着眼前这个本该带领人鱼一族走向繁盛的王,是一片无奈,“王,您也该多想想的。”
多想想人鱼一族如今的境况。
顾爻抿了抿唇,将怀里的人又抱紧了些许,“我知道。”
他知道他还是人鱼一族的王,是他们的首领,应该先以人鱼一族为重。
他本来都做好了一切打算,是怀里这人擅作主张打乱了他的计划。
不过没关系,反正最后的结果都会是一样的。
顾爻伸手拂开莱恩的额发,将他的领子也整了整,尾鳍一甩,朝着祖地深处游去。
那是葬下历代人鱼首领的地方。
两条一直被祭司带着,从未见过这位王的小人鱼好奇地看着顾爻的背影,抬头看向这个将他带大的祭司,一脸懵懂,“祭司大人,王,看起来为什么那么难过啊?”
祭司看向祖地的方向,声音有些悠远,“大概是因为,永失所爱吧。”
两条从未离开过祭司身边的人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将人轻轻放到台子上,顾爻端详着眼前的人,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人老去的模样。
即使再竭力养护,再努力些想要让这人活得长久一些,终究是敌不过这个世界的法则。
人类百年轮回,生老病死,都是天理命数。
可是……还是会难过啊。
看着所爱离去,自己却还有不知多久的寿命,原原来是这么折磨的一件事。
他都已经不敢想这人之前几世是如何过来的了。
高傲强大的人鱼,在无人之处,第一次展现出自己的脆弱。
他握住那已经青筋虬结的手,带着暗沉的斑点,并不算好看,甚至称得上有些可怖,带着腐朽的气息,柔软的唇却颤颤巍巍地贴上手背。
“狐狸……”
“你疼不疼啊?”
“我疼。”
王颤着声音,任由白色的珍珠坠落深海,不知凡几。
……
出了祖地,顾爻又成了那个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王,仿佛刚刚的脆弱只是他的假象。
祭司看着面前这个收拾好所有情绪的人鱼,还是问出了他心中藏了百年的问题,带着些质问,“王,你应该也知道人鱼一族如今的情况吧?那你为何当初还要与一个短命的人类定下契约。”
同生共死。
人鱼一族动辄千年寿命,更是有活到万年的先例,与人类短短百年相比,本就不该产生感情。
寿命长久的那一方,注定是要伤心的。
就像是如今的王。
在他与萨尔西斯失联了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们人鱼一族出了第二个与人类相爱的反面教材。
还是个更加恋爱脑的,将自己的命都交到了那个人类手上。
顾爻垂了垂脑袋,看着面前看似平静,实则在压抑着怒火的祭司,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这次,我只是想将他放在第一位。”
碧蓝色的眸子直视着眼前的祭司,透过皮囊直击灵魂。
他相信这个祭司能懂他的意思。
正如百年前他没有阻止他离开一般,他应当早就意识到了。
祭司一哽,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法杖,喉头梗塞,“那你也应该爱惜自己的命。”
人鱼一族史上最强大的王啊。
应当要带着人鱼一族走向繁盛的。
顾爻轻轻牵了牵唇角,看向面前的人,毫不避讳,“祖地能量不足,诞生的人鱼数量一次比一次少,您是在担心人鱼一族灭绝吗?”
旁边的两小只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他们可没想着要听到这种惊天的秘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