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炳荣以前只要和夏老太闹了矛盾,或者被夏老太赶出来了,就跑到这边过夜,几乎把这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
不过自从搬到夏颖莹那边后,他就再没在这里过夜,每天准点上下班,逢人就笑呵呵的,性子乐观开朗了许多,不像以前,脸上总挂着化不开的愁苦。
夏颖莹骑着车进了院子,随便在一处空地停好车,正要走过去,就听到作坊里忽然飚出夏老太那标志性的尖叫声,歇斯底里地叫道:“夏炳荣,我不管什么离不离婚的!总之,你娶过我,哪怕我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你也得对我这辈子负责!否则,我就是做了鬼都不会饶过你!”
夏炳荣似乎在里面辩驳了几句,但因为声音太小,夏颖莹没听清楚,皱着眉头往前走了几步,又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砸碎了。
生怕爷爷吃亏,她没敢耽误,“呼”地一下就冲进了坊里,冲着那边的夏老太厉声喝道:“刘桂芳,你在这里瞎胡闹什么!你和我爷爷已经断亲离婚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事到如今,你怎么还有脸来纠缠我爷爷!”
夏炳荣正愁着要怎么应对无理取闹的前妻,忽然听到小孙女的声音,顿时如获救星,也不跟夏老太理论了,转身就跑到了夏颖莹的面前,惊喜异常道:“丫头,你怎么忽然过来了?”
夏颖莹敛去怒意,朝他从容一笑,淡定道:“刚巧路过这,顺道过来看看您。”
也就好在她突发起意,不然还不知道这夏老太不要脸到这份上,居然恬不知耻地跑过来要她爷爷养老!
夏老太也没想到她会忽然出现在这里,初初的慌乱过后,很快镇定下来,面无表情道:“这是我和你爷爷的事,跟你这个外嫁女没关系!识趣点赶紧滚到一边去,别来打扰我们谈正事!”
“‘我们’?”夏颖莹玩味地重复这个称呼,嗤笑了声,嘲弄道:“刘桂芳,不管是你签的离婚协议书还是断亲书,都是具有法律效应的!
周书记还是证人呢,你要是真忘了这一茬,我们现在马上去镇里公社找周书记,让他帮你好好回忆一下,免得你脑子犯糊涂,总拎不清自己是什么货!”
夏老太被狠狠噎住,一时竟想不到什么话怼回去,最后索性硬着嗓子胡搅蛮缠,“一日夫妻百日恩,甭管我和你爷爷之前发生了什么,只要他曾娶过我,我这辈子生是他的人,死也是他的鬼!他别想对我始乱终弃!”
听到这话,夏炳荣就是再好的脾气,这会也按捺不住了,憋红着老脸道:“当初咱们是怎么结的婚,你心里清清楚楚,一切都是你威逼利诱我的!就算当年你帮过我,但这么多年来,我也早就做牛做马连本带利还给你了!你还是觉得还不够,那是你自己的问题,我问心无愧!”
夏老太眼神一沉,咄咄逼人道:“夏炳荣,你摸着良心说,当初要不是我好心救了你们父子俩,你以为你能享到今天的福?别说要你给我当牛做马,就是要你以命抵命,那也是我刘桂芳应得的!如今我也不要你什么,只要你每个月给我二十块离婚赡养费养老而已,这难道很过分吗?”
夏颖莹简直要被气笑了,“二十块?你怎么不去抢呢?我爷爷每个月累死忙活做豆腐,到手的工资也就是二十四块五毛钱,你把大头都拿去了,让他怎么活?”
夏老太从鼻孔里哼出一声,理所当然道:“这不是还有四块五毛钱么,他一个糟老头子能有什么花钱的地方?再说了,他还有你这个家大业大的孙女养,日子过的比我不知潇洒了多少倍,没要完已经是便宜他了!”
夏颖莹语气一沉,冷声道:“照你这个逻辑,我们还得感激你手下留情了?”
“你最好给我感激涕零!”夏老太越发蹬鼻子上脸,趁机和她算起了旧账,恨声道:“说起来,我之所以会落得现在这个老无所依的地步,还都不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把保国和智远都弄去蹲了局子,我也不至于逼着你爷爷要离婚赡养费!
夏炳荣就算是当我刘桂芳的血包,那也是你夏颖莹造的孽!拖累你爷爷的人是你,不是我!”
夏颖莹这下是被彻底激怒了,冷笑道:“刘桂芳,你颠倒是非的能力,倒是比过去还更胜一层了!
夏保国和夏智远为什么会被抓去蹲局子,别人或许不清楚,你还能不知道?他们要真有你说的无辜,为什么你都被放出来了,他们还被关在里面?按你这说法,就是在怀疑公安同志执法不公,诬陷好人了!?”
这罪名可不小,夏老太脸上顿时多了几分惊慌,失口否认道:“我可没这个意思,这话都是你说的!”
“我还不是顺着你的话得出这个结论的?”
夏颖莹神色一凝,目光死死地盯着她的脸,一字一句清晰道:“刘桂芳,我不想跟你啰嗦!钱,我爷爷是一分钱都不会给你的,就算他有,我也不可能让他出!
你要是不服气还想继续纠缠我爷爷,我们现在马上去镇上的公安局,让公安同志给我们评评理,到底是谁对谁错!
如果你执意要无理取闹,就别怪我连来福我的面子都不看了!”
这话算是说的十分严重了,大有鱼死网破的意思,夏老太记起过去在夏颖莹那吃过的亏,心头不由“咯噔”了一下,头皮都有些发麻了。
夏颖莹没漏看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惧意,就知道这老虔婆生了怯意。
不想跟这种人继续浪费口舌,她指着门口的方向,不客气地下起了逐客令,“你要听清楚我刚说的话就赶紧滚,以后别再跑来跟我爷爷犯贱!否则,我不介意去报警告你恶意骚扰,让公安同志给我们做主!”
夏老太面容僵硬的厉害,站在那暗暗地磨了一会牙,最后不甘地甩下一句“咱们走着瞧”,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坊里终于又恢复了清静,夏炳荣暗松了口气,面色羞窘地望向夏颖莹,呐呐道:“对不住啊,丫头,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虽说这次是夏老太自个儿找上门来的,但他还是内疚的不行,觉得自己又给小孙女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