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不为了等他，在晚风中站了这么久了？
“怎么才回来？成心要把我饿死吗？”殷天枢不耐烦地摸了摸鼻子，没好气地冷哼道。
“大哥，我错了，我这就去做饭。”殷玉衡合掌，眨了眨大眼睛开始卖萌，肉肉的脸上布满了歉意。
殷天枢气息一滞，一把抢过他手上的灯笼，用那双丹凤眼斜了殷玉衡一眼，抽了抽鼻子，厌恶地命令道：“先去把你身上的味道洗干净，换身衣服，否则做出来的吃的我能吃得下才怪！”
“是是，我这就去。”殷玉衡跟在殷天枢后面，进了院落后关了大门后，便跑到自己房里洗澡换衣服。
所以，真心不是他母亲误会的那样，他为了珍惜母亲所缝制的衣服，一直没有穿。实在是他大哥的鼻子太灵了，无法忍受万善堂里的那股异香。
殷玉衡脱下衣服后，闻了闻那上面沾染的浓郁香气，怎么都觉得很好闻，为什么大哥就那么厌恶呢？
不解地耸了耸肩，殷玉衡从柜子里随意挑了一件衣服，反正他的衣服都是他大哥穿过的旧衣服。也并不是殷家不给他制新衣。这也是从小养成的习惯，照大哥的说法，是他小时候就喜欢穿大哥的旧衣服，久而久之就习以为常了。
实际上，殷玉衡自己完全没有半分印象。
好吧，在亢宿苑这里，他大哥说的算。
殷玉衡飞快地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又跑到院落里的小厨房下了两碗面条。自从他六岁起能够得着灶台后，做饭便成了他的事。其实真相也是他大哥懒得走上几步路去主宅吃饭，也讨厌在自己的地盘有其他陌生人出现，所以他们这个亢宿苑内连个仆役也没有。
也就是说殷玉衡在六岁之前，都是自家又宅又懒又挑剔的大哥一手带大的。殷玉衡有时候想起这事，都觉得自己能平安长大都是奇迹。
琅琊殷家虽然是个传承千年的世家大族，但却也因为一直孤僻居于岛上，与外界的联系并不大，也就并没有一个真正的家族观念。几乎都是散落在各处的院落成为一个个小家，既然没有提出要求，其他人也就不会多管闲事。所以殷玉衡虽然是殷家这一代少有的天才，但也没有其他人冒然出面表示亲近。
其实，还是因为他有个比较凶悍的大哥的缘故吧？
三个月前他突破炼气五层的时候，大伯建议让他搬过去他住的井宿苑，可以接受更加系统的学习和炼气指导，结果被大哥毫不留情地冷嘲热讽了一番，说得大伯差点当场就气晕过去。
殷玉衡斯斯文文地吃着面条，内心又开始了缤纷多彩的心理活动，时不时用眼角瞄着对面连吃面条这种平民食物都无比优雅的大哥。
自家大哥今年已经十五岁了，正是青春年少时，据说他的母亲当年是美艳无双，这从殷天枢的面容中便能看出几分。虽然他身上只是穿了一袭简单的青衣，但就像是穿着名贵的锦袍一般光彩照人。长发随意地束起，额前有几缕碎发垂落，更显得他面容清隽。他的额头上有一道红色兽纹，是由几条细纹纠缠组成，正是五年前兽纹觉醒时出现的兽纹，就像是一条长长的额饰，为他更增添了一抹贵气。
兽纹是修炼御兽诀的标志，而兽纹觉醒时可以随机出现在人体的任何地方，越繁复的兽纹，就表示修炼御兽决的潜力越高，可以驾驭更高级的魔兽。
殷天枢的兽纹并不算繁复，所以虽然他十五岁突破了炼气三层，资质算是一般般，而且御兽的潜力并不算上层。
殷玉衡悄悄地咬了咬筷子，有点担心自己明天的兽纹觉醒仪式。
“怎么不吃了？自己做的东西还不合胃口？”殷天枢眼皮都没抬一下，但对面殷玉衡的小动作也完全没有能够瞒得过他。
“不是……”殷玉衡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里的不安说了出来，“大哥，我有点担心明天的仪式……”
殷天枢并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慢慢悠悠地喝完碗里的汤，又优雅地用丝帕擦了擦嘴角，这才抬起了头，单手撑着下巴，翘起嘴角取笑道：“还以为你不担心呢，也难为你憋到现在才问我。”
殷玉衡鼓起腮帮子，果然被大哥嘲笑了。不过他也知道大哥的性格，顶多是嘴坏一点，该说的肯定不会隐瞒。
果然殷玉衡的表现取悦了殷天枢，后者抬手弹了弹他的脑门后，轻笑道：“不用怕，只是一个兽纹觉醒仪式而已，有点类似其他门派的测试天赋属性，只要把你体内所炼的气全部调动出来就可以了。”
殷玉衡松了口气，其他门派的天赋属性测定他也听说过，据说就是放一个试炼水晶球在面前，根据水晶球显示出来的颜色来判定被测试人的天赋属性。
“我们从小所学的御兽决和其他修仙门派的基础炼气口诀不一样，所以并没有天赋属性这样的说法。”殷天枢甚少给自家小弟指导什么，自己这个才十岁的弟弟，一向都很让他省心，白天按时都去殷家的藏书地昴宿苑学习，下午回来自己修炼。殷家的教育政策和大部分灵兽一样，都奉行着放养制度。整理了一下思绪，殷天枢拨弄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徐徐说道：“御兽决的炼气法诀，是修炼体内与灵兽亲近的气息，而十岁的兽纹觉醒，兽纹出现的越繁复，就证明与灵兽的气息越亲近，就越有可能与更高级的灵兽签订契约。”
说到这里，殷天枢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兽纹，自嘲道：“像你大哥我这种级别的兽纹，也就只能签订个中阶灵兽。”
殷玉衡抿了抿唇，有些口拙。大哥的嘴很利，连自己都可以嘲讽，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明天兽纹觉醒之后，先不要急着选灵兽签订契约。”殷天枢忽然话题一转，语气郑重了起来。
“是。”殷玉衡不自觉地坐直身体，下意识地答应道。
“流传至今的伴生灵兽契约，并不是上古传说的那种同生同死的真正平等血契，而是以灵兽一方为主导的契约。”殷天枢淡淡地解释道，“毕竟现在大陆的灵气稀薄，上层法术大半丢失，那种与灵兽同生同死的平等血契已然失传。而御兽师的功力不足，灵兽的寿命也就数倍于人类，所以灵兽为主导也就不足为奇。”
殷玉衡睁大了双眼，还有着婴儿肥的圆润脸蛋更显得可爱非常。随着他年纪长大，五官轮廓也越来越像自家大哥。只是这婴儿肥一时半会儿还是消不掉，看上去也就更加的可爱。这些秘辛殷玉衡也是头一次听到，因为虽然在殷家他是修炼速度奇快的天才，但由于他大哥的存在，甚少有人接近他，更别提跟他讲这些事情了。
毕竟在御兽师的世界，还没有签订伴生灵兽的御兽师之间，都是竞争者，越是优秀的越是如此。
殷天枢勾起一旁的茶壶，姿态优雅地倒了杯茶水润唇，继续道：“而高阶灵兽不需要低级御兽师的伴生修炼，那么就代表着有更少的灵兽同意与御兽师签订伴生契约。所以一般来说，御兽师的伴生灵兽基本上都是灵兽父母因为不能养育多余的孩子，才被遗弃的幼灵兽。”
“好可怜……”殷玉衡像是想起了他们两兄弟的身世，有感于怀，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低低地喟叹道。
殷天枢低垂的丹凤眼闪了闪光芒，停顿了片刻才道：“在幼生期就被遗弃的灵兽，多多少少都有些缺陷或者羸弱。玉衡你的资质卓越，明日的兽纹觉醒定会相当惊人。所以别着急选定伴生灵兽，一个伴生灵兽的能力，几乎可以决定你以后的修为高低。”
因为御兽，便是与伴生灵兽相辅相成，御兽师的修炼会给伴生灵兽带给同样效果，而灵兽的修为提升，契约对象也会随之有所增益。
所以御兽师是相对于炼丹师或者炼器师更加省时省力的存在，但相对的，也必须要拥有可以御兽的血脉体质，和一定繁复的兽纹。
御兽的血脉体质，基本上殷家的子弟都拥有。而兽纹则是需要看各人的天赋了。
而契约一个低阶灵兽，这辈子就算是毁了，除非可以狠下心杀死伴生灵兽。但即为伴生灵兽，就意味着如果灵兽死亡，御兽师多少也会受到一定的损伤。
因此御兽师挑选适当的伴生灵兽契约，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太低则毫无发展前途，太高却会无法控制对方，轻则契约失败，重则整个人沦为灵兽的附庸，甚至会被当成灵兽的餐点，化为乌有。
殷天枢难得耐心地讲述着，这些殷玉衡也许已经知道的事情。而殷玉衡还是头一次听到大哥一下子这么严肃地说这么多话，立刻认真地点了点头。
看来伴生灵兽确实难以选择，殷玉衡心下暗暗赞同。因为他大哥就还没有挑选伴生灵兽，而且据他所知，琅琊殷家之中，也有一部分人没有伴生灵兽。
殷天枢见他如此听话，也柔和的脸部的表情，但口气还是颐指气使地道：“知道了就好。收拾好桌子后，就早点回去休息吧。”说罢便很自然地起身回房睡觉了，丝毫没有心理负担地把一桌的烂摊子留给自家小弟收拾。
殷玉衡也习惯了这样被殷天枢指使做事，期望自家又宅又懒又挑剔的大哥做事，那要比天上下红雨还要稀奇。
手脚麻利地收拾好碗筷，殷玉衡洗漱完毕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休息。放在枕头下面的衣裳还透着母亲身上常年有的香气，在沉入梦乡之前，殷玉衡仿佛又看到了那挂满青灰色帷幔的万善堂。
一定，他一定要把母亲从万善堂接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