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掐我!我要告诉我爸去!”
“太欺负人了!你给我等着!!!”
梁森只回了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包。
很好,我要炸了!
不过很快又有一盆冷水把我泼醒,耳机里忽然传来说话的声音,我赶忙坐稳了屏息凝神。
第一个是裴圳:“要我去查查梁森手上那张照片吗?”
而后是小叔,声音听起来空前的疲惫,还夹杂了自嘲的情绪:“人家说的还不够清楚么,都发到秦柯手上了,还能是什么好东西。”
再后来,小叔的电话就打到了我手机上,我赶紧抹了两把眼泪,我知道他看得见,我也就是要让他看见我有多么委屈又识大体。
我接起电话:“喂?小叔。”
“你在哪儿?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小叔去接你。”
“昂——”我四处看了看,角落里的黑影也瞬间退后,我想了想说:“我没走多远,我就在榭雨书和里面呢,闲的没什么事就出来转转,很快回去。”
“好,那我在家门口等你。”
小叔说罢便挂了电话,大概也是怕我听出他语气中的失魂落魄吧。
事情是我计划的,局面是我造成的,可听到这里又不由得默然许久。
周夏罪有应得,但我心疼我小叔。
十年啊,人的一辈子有几个十年?像我这种短命的就更少了,两世了,我也不过经历了不到三个十年,情分更不会轻易被冲淡,我甚至不敢去想,他这一辈子到死之前还能不能释怀。
可抬头时我确定自己不后悔,家里的事情总要有个结尾,如果别人做不到,那就我来。
她的家是家,我的家更是,我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我的家。
晚些的时候,梁森顺利的黑进了家里的监控系统,把南楼晚上的录音也发给了我,我带上耳机,滋啦滋啦的响声过后,先是一阵儿令人面色滴血的吟叫,而后是梁森的紧急掐断。
“等等等……等会儿。”梁森急匆匆的说了句。
我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放下耳机吃了点东西才再次拿起,但那头却是死一样的沉寂,我刚以为是坏掉了、想拿下来拍一拍,小叔的声音又忽然响起。
“王祎那事……大哥和二哥说了,就当没发生,夏夏,真的、别闹了。”小叔异常疲惫的说了句,每一句话都像叹息。
小婶先是一愣神,许久才回应:“什么意思?”
“我真的不明白,时时到底招惹到你什么了?你为什么就偏要跟她过不去呢!她才十七岁!”小叔渐渐开始带了怒气,只是还极力忍耐着:“从柳宗兰那件事开始你就对她不满意,但是你做了这么多事,时时从来没对你怎样吧?她受了那么多委屈甚至都没有过来跟我说一句,是,我知道,我们的孩子没了,你也委屈,但是从一开始我们就都清楚的、我们的孩子本来就留不住,那件事也就是个意外,跟时时没有关系,为什么你就是想不通呢,最开始小打小闹也就算了,我也次次都偏向你了,可是王祎,我没办法理解,你现在为了诬陷时时都可以走到这种地步了吗?你难道不知道王祎有多危险吗?你是非要连自己的清白也一并毁了是吗?”
小婶的哽咽声很快传来,起初还是细雨绵绵,最后渐渐演化为狂风骤雨:“傅鸣延,你的意思是说我自己把王祎招来的吗?我疯了吗我要把这样一个精神病带到我自己身边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他!你真当傅惜时是个什么简单的货色,你把我想的那么恶毒,殊不知你那好侄女背后都做了什么肮脏事!贺清云不是查出来了么,王祎是经过高家的邀请才会来到临江的,我能跟高家人扯上关系吗!”
“可时时怎么可能会认识王祎!连我知道他都是十年前跟你相识,十年前时时才七岁啊!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傅家的女儿!”
“可就算不是她,难道就一定是我吗!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老公,十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柳宗兰的事情之后我承认我是一时糊涂,在这之前我有一次做过对她不利的事吗?”小婶的语气渐渐软了下来,做小伏低的声音引人心生怜惜。
但小叔实在不能接受再继续这样袒护下去了,“哗啦”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他大力的甩在了床上,被子发出“噗噗”的响声,小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也以为十年了,我应该了解你,你没有什么坏心,可我现在突然又看不清了,你的错事做的太精细,这些肮脏污秽的东西都到了高家手上了!你知不知道万一泄露、高家一个不相信,我们家就都完蛋了!”
我想,小叔摆出来的大概就是周夏偷拍我的那些暧昧照片了。
“这……这不是我……”
“还不是你!周家是我一手抬起来的,难道在其中我不会放几个人看着吗?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周家人想用谣言的方式毁了时时,但我以为你最多就是闹一闹,好歹是一条人命,我以为你终究会迷途知返,很快就会收手,直到我从高辛辞手上截下这些照片,你说不是你,难道还能是时时自己把这种毁清白的东西、送到自己未婚夫手上吗!”
“真的不是我……”小婶到此终于大哭:“我……我就算看不惯傅惜时,叫人拍过这些照片,我也没有本事把东西送到高家的手上啊。”
“你已经够有本事了,我真的越来越看不清你了,夏夏,你是真的想要全家一起死啊。”小叔顿了顿,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你明天就回颖京吧,我叫裴圳去送你,别再闹事了,也回去告诉周家,如果再出现一次这样的事情,我们就离婚吧。”
“什……什么?你要、跟我离婚?”小婶也不哭了,此刻只有不可置信。
“虽然很少有人这么说,但我自己清楚自己的身份,我是个私生子,如果没有老大的宽容,从小费尽心思的把我带大,我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与我而言,我的命是他给的,他恩同父母,就算他随时想要把这条命收回去我都绝无二话,如今我更不可能去伤害他的女儿,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就怨我吧,但我绝不会和长房作对,这是最后一次。”小叔一字一顿道。
“傅鸣延!你现在想起兄弟情义来了!你大度了!当年你把傅惜时推下河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起你大哥抚育你到成年!现在你要把罪行都推到我身上,我也只能还你一句我们两个不相上下罢了!”小婶发狂般的怒吼。
但小叔没有力气再吵架了,怔了怔之后,他长叹一声:“对啊,所以,我永远都亏欠他的。我曾以为,是他杀了恒恒,我才想要杀了他的女儿,给恒恒报仇,但后来我就想清了,就算恒恒真的死在他手上,谁都有资格找他复仇,唯独我没有……我做了什么我认,所以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做出任何伤害时时的事情,我也会下定决心,除掉所有想要伤害时时的人。”
谈话还没有结束,但我已经得到了答案,把耳机摘下了。
我抬头望望窗外的月色,达到了目的,心中却是空前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