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哪个爷爷?”
我一怔,本来该是温馨场面,沅沅一个指向性不算太强烈的词又让我心神不宁,甚至于立刻冒了一身冷汗,衣服和皮肤紧巴巴的黏在一起,难受的要命。
我怎么想都是威廉,可威廉应该在精神病院才对,文锡昌在位时候送进去的,他当时那么大的官名,亲手指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脱离管束呢?
也或许不是呢,爷爷这个称呼可以对很多人的,我先前也管家中的老管家、匠人之类的叫过爷爷,年纪大的都可以,或许不是吧……
我拼命的想劝慰自己,却怎么也做不到,我为威廉的事情耗尽了心血,如果他再出来我不敢想象日后该怎么办,情至深处肚子都有些疼了,连我的孩子都为我伤心,我尽力咽下去,抱着肚子深吸一口气,扯着嘴角又牵住沅沅的手。
沅沅还觉得奇怪,揉了揉眼睛同时说:“爷爷就是我的爷爷啊,爸爸的爸爸。”
我心里像彻底坠下石头了,砸在小腹下血肉模糊,到了此时却还不肯认命,非逼着自己再问:“那爷爷在哪里啊?姐姐可以见见他吗?”
沅沅还真没撒谎,伸手指了指卧室门:“从这里出去是我的小客厅,小客厅另一边就是爷爷的房间,他只有很晚很晚的时候才会出来哄我睡觉,爸爸说他不喜欢白天,所以白天不许我找他,也不让别人进去,不过我想姑姑不是别人,但如果爷爷不肯出来的话,姑姑你就敲敲门哦,我常听爷爷说你,我猜他一定愿意出来见你的。”
沅沅越说我心里越慌张,气都要喘不上,很快把她哄睡了,我扶着床边起身,走路也是一步一顿,十分艰难才挪出去,执念要我必须看清仇恨,于是我来到沅沅所指的地方,客厅里只有边上只有两个房间,除了沅沅的,就只剩正对面这扇关起来的黑漆木门,在敞亮的小院里是特立独行的一抹色彩。
我慢慢移过去,里头的人特意关照我似的,晓得我累的不成了,也不一定有没有勇气去叩门,于是那扇门主动打开,轻轻的咔吧一声,紧随着木门吱吱呀呀的被风吹开,从中伸出一只形如枯槁的手,戴着一个很眼熟的戒指。
那是威廉和梁韵的婚戒,我基本已经得到答案了,恐惧和危机感这时才猛然升起,脚底下却不听使唤,呆呆的愣在原地。
我没法跑,只得感受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跳,还有、控制不住紊乱的呼吸。
那人再慢也还是坐着轮椅出来了,先是腿,手臂,躯干,最后一张脸彻底毁灭我的侥幸。
是威廉。
我一口气彻底卡在嗓子里,仰着头怎么也吸不进去、吐不出来,那一刻我晓得我所有心血都白废了,伤痛如电流一般走遍全身,而威廉也发现了我,起初也有惊讶,慢慢的就变成发自内心的笑。
我看不懂那笑的意思,是嘲讽?慈爱?开心还是疲累,或者只做个样子,或者这些情绪都揉在一起……我通通分不清。
他歪了歪头,几个月没见,他眼眶凹了进去,瘦的要命,浑身蒙着一层黑纱似的,可就是这样看我才更加深邃。
我一点都受不了了。
威廉没吭声,缓缓把手伸起来,离的老远就要拉我似的,如今我才拿回脚的主导权,匆忙的想离开,可惜为了他一只手就只有往后退的本事,一不小心踩到地毯边缘,身体向后仰着倒下去,剧痛从摔伤的地方蔓延,又是一浪更比一浪高,小腹有种下坠的感受,随之而来是彻心彻骨的疼。
大腿间一股热乎乎的东西流了出来,我伸手去摸,抬起来看是带着些白色的透明液体。
我知道那是羊水,却不知眼下该怎么办,大脑一片空白,威廉像是也慌了,手推着轮椅离我越来越近,马上要触碰到我,可他也出了意外从轮椅上摔下来,他的腿貌似不能动了,脸色阴恻恻的,纵使瘫痪却也一步步的向我爬过来,那一刻就像地狱中的恶鬼。
他不会放过我的,我杀了梁韵,对他如果没有一击即中,我就知道他会彻底咬死,拼尽一切也会跟我不死不休,我无所谓生死,可我肚子里还有两个孩子,于是忍着痛也还是不断挪着后退,哭都不敢浪费力气了,这一切停滞在梁森气喘吁吁的冲进门那刻。
“哥救我!救我……”
梁森如预料当中向我扑过来,在地下抱着我,目光从我的脸和肚子来回的转,四处检查我没有伤口,口中急促的念叨:“疼,哪里疼啊、哪里……”
最终他看到地下那一滩水,整个人也呆住了。
我咬着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我羊水破了,马上就要生,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求你了哥哥、我求求你了……”
“时时你别怕,别怕昂……我马上带你去医院别怕……”梁森自己都口齿不清了,乱七八糟的抹干我的眼泪,连忙把我抱起来就要走,偏在这个时候威廉吭了一声,抓住了梁森的脚腕。
梁森停下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整个人顿时冷静下来,我紧紧抱着他都觉得透出一股寒气,我不敢去看威廉现在什么表情,但或许猜的到了,他们是父子,他们才是真正至亲的人,所以一定非常像吧?
威廉现在大概就是梁森对我从犹豫慢慢变到冷漠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