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便传来断断续续的对话声,索菲亚不怎么感兴趣。德尔美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把垫子占用了一多半。艾尔尼亚跟往常一样缩在懒人沙发里打游戏,杠杆步枪丢在地板上,好像完全没发生过什么似的。屋角摆着几摞汽水,大概是景川先生送的。矢勤在咖啡熏透的厨房里忙碌着,一心想要疏通排风管道,十分认真。他已经不止一次的疏通这根排风管,但卡芙多次引爆大量豆瓣酱和辣椒罐头,厨艺完全没有长进。矢勤在通风管道附近准备了一台强力吸尘器,可以把辣椒皮子从里面弄出来,然后拿钢丝刷伸到里面,最后把凝固成焦炭的污渍抠出来。他的围裙已经从白转黑。
“他们在说什么?”矢德坐在沙发的另一边,德尔美还在发出轻轻的呼噜声。
“领导们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索菲亚使了个白眼。“他们自然会把接下来的命运安排妥当,说真的,我自己都不想安排我的命运。”
“你为什么不想?”
“我只不过是一只没过电的可爱仓鼠,或是电路里多余焊接的一根电阻。我遇到了你们,就像饥肠辘辘的耗子遇到了不愿遵守消杀指令的防化队员。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这样做——没有头儿,我已经在老鼠夹上悲惨地身亡。”
“科学院的人一定会修东西。”德尔美小声低语着。
“你醒了?还是说你一直在偷听大家对话?”艾尔尼亚正在游戏里过关斩将。
“你的耳朵不要那么灵敏。”德尔美打了个哈欠。
“是我的眼镜探测到的。”
“你才是那个偷听大家对话的局外人吧?”德尔美躺在沙发上,拉住索菲亚的手。“科学院的你,一定会修东西,对吧?”
“我说过我不是科学院的……”索菲亚嘴上说着,反而又握紧了德尔美的手,那手到处破皮,划开口子,还沾染着蓝色血液。索菲亚给矢德使了个眼神,要他把医药箱拿来。拧开一瓶酒精,用棉球在德尔美的手上画着鸢尾花。又抽出速愈胶布来,贴在上面。
“胡说,你明明做得那么好。”
“只是偷偷学的。”索菲亚扶德尔美起来,给她梳头。“说吧,你要我修什么?”
“那个。”德尔美指着扔在茶几上的夏尼花剑。“电池因为进了糖浆过载了,懂的都懂。”
“哈哈哈,跟说明文字一样是吗?”索菲亚忍不住大笑起来。屋里的电视、微波炉、咖啡机或是电控洗手台,都开始跟着她一起颤抖,发出嘶嘶啦啦的过载声。
“索菲亚·伊万诺娃!”海薇茨在卫生间里吼了一嗓子,才让小电耗子停止疯笑。“机器把牙膏涂到我鼻子上了!”
“我相信它一定不是故意的。”索菲亚做了个鬼脸,尽管没人看到。她拿起花剑,反复打量了几圈,打了个响指。“矢德朋友,拿电子工具箱来。”
矢德屁颠屁颠地往杂物间去了。厨房里传来一声巨响。大概是通风管的一部分坠落了,扣在维修工身上,把他变成了一位铁皮人。这些都把露琳吓了一跳。可卡芙牵着她的手,安慰着她。俩人迈着整齐划一的小碎步,坐到德尔美对面的沙发上,正巧挡住了她查看分屏电视的视线。
“露琳,我想看早间新闻。”德尔美向她撒娇。
“我们没挡着你看。”卡芙开口了。
“卡芙酱,”露琳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往旁边坐吧?”
“什么嘛,沙发就这么点儿地方。我们就坐在这里,琳琳。”
“琳琳?”德尔美有点好奇。“你什么时候给她起了个外号?”
“去你的吧,那叫爱称。”卡芙没好气地回答。
“就像我会称呼你德米,德——儿——米。”露琳笑着说,她把德字拖得很长,卡芙却是和她挨得更密切了。
“你最近很奇怪。”德尔美看着露琳那暗淡的橙色瞳孔。“变了个人。”
“琳琳有什么奇怪的?”卡芙在整理露琳的小睡衣。
“不参加集体活动了,也不在大家旁边活跃气氛了,也不和我玩了。”
“德尔美,我只是,嗯,感到很茫然。”露琳呆呆地说道。“如果你也有那种感受……当然我知道你的事情,你并不觉得奇怪。三年前,我们失去一切,家园和至亲,毫无征兆的。你知道的,毫无征兆。这片土地没有我们的家。变得黑暗,变得令人恐惧。我真的变了吗?我不知道。可能你也变了,我们所有人都不是自己了。”
说着,还带着点哭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