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救命……救命!”露琳在水里扑腾着,不过看起来她正在用手飞快地倒着那些渔网。“别这样……”她大口喝着水,但是又试图挣扎起来,吐出水,吸入空气,紫蓝色的伞盖在视线中晃动着。她不得不一头扎进去,嘛,死就死了吧……
“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谁在说话?是卡萨布兰卡,还是雪球?那个声音空灵而悠长,仿佛来自古老的深渊。
“我只是……”露琳调动着未被淹没的思想回答它。“什么都好,谁都行,救救我……”
“你为何打扰老朽的时光?”那个声音语速很慢,可是露琳觉得每个字都很清楚。
“我只是,我只是,我想完成任务!”露琳在水里睁开眼睛,无数的触手在她身边摆动,但都与她保持些许距离,不让刺细胞们进入攻击状态。“我害怕……我不该来的,我要完蛋了……”
“老朽已经在此度过百年时光,还未曾有物踏足老朽的领域。”那个声音离她很近,但又离她很远,从虚空中飘来。
“你是谁?”露琳感觉稍微适应了这些水,它们有些许浮力,还不至于让她直接沉底。“你在哪里和我说话?”
“陆上的东西,已经忘记了老朽吗?”这家伙说话还真像个呆呆的老头子。“想不到他们愚蠢到在我的面前,都要问我这样的问题……”
等等,难道这个家伙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就算翻译器那种技术,但就这个东西——它的发声器官在哪里?它的自称又是怎么回事?不对,不对呀,这个生物根本不可能有脑子吧?它是古老的无脊椎动物,没有什么花花肠子,更别提有大脑了,可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这样说,”露琳在水里划动着。“你该不会就是这只水母?”
“难道你需要没有脑子的生物提醒你有脑子吗?”那个声音仿佛在讥笑。“这便是老朽的样子,一只蜂刺水母罢了。”
“一只水母在和我用心灵感应交谈,我是在做梦吧?”露琳再怎么揉眼,也只是在水里做做样子罢了。“抱歉,我想要捕捉你,是我的错,请你放过我。”
“我知道你是为了那些毒液来的罢?”蜂刺水母的一组触手卷起来,正在指向它伞部下端,靠近口部的某个器官,在深棕色半透明的组织下,有一个看上去像是黑色的囊状物。
“那是什么?”
“是陆地上的东西想要的东西。”蜂刺水母的触手拨动渔网。“老朽的很多同胞,被他们捞去,只是把那东西取出,再送回来。他们殊不知,那是我们赖以为生的武器。”
“他们或许真的知道呢……”露琳摇摇头。“他们有他们的目的,而那些毒液是他们的需求。”
“或许……但,我们失去武器,也就失去了地位,自然不可能保护自己,如果没有这样的杀手锏,我们在海中,只是很脆弱的一份子而已。”
蜂刺水母的话,倒是很有些道理。露琳还想说什么,那些触手突然散开来了。仿佛是恳求她靠近,给她打开一条道路。
“在这里过了百年,老朽有求必应,这些武器,也未曾有其用武之地了。不如交给你,让你去使用它们吧。”
这话简直就像是鲨鱼希望你把它的牙都掰下来,然后镶嵌在木棍上,做成狼牙棒那样。露琳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它,也许这只是个陷阱。
“你确定?”
“不如交给需要它们的,”蜂刺水母希望她向它靠近。
露琳只是把手伸向它的伞盖,并不整个人游过去,或许得救以后只是损失条胳膊罢了……当然那样也不行,可是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呢?相信一个没脑子的生物,比和它一起飘在这缸海水里要好吧?
她的手碰到它了,软绵绵,凉飕飕的,像是一块冷藏的果冻,或者说是一块有点过期的肉,还带着些油脂,黏糊糊的。她眯缝着眼睛,不敢认真看,这可是要直接掏出来——不会泄漏吧,要是那毒液在水里晕染开来,可真是死得其所呢。
“我要怎么做?”露琳的手已经深深地进入了水母的体内,她已经碰触到那个毒液囊。“就这样拉扯一下?”
“直接拿走就可以。”这话说完,露琳的手心里已经有个鼓囊囊的,还带着点温度的小东西,她轻轻捏着,又用了些力量,生怕它掉了,可又害怕着,害怕把它弄破了——这东西会不会直接把手给腐蚀没了?
“可你要怎么……”露琳刚想发问,一双大手就把她从水中拎了起来,拖到了岸边。雪球正在兴奋地跳跃,仿佛欢迎她获救。露琳睁开眼睛,卡萨布兰卡那高大强壮的身躯,正站在她身旁。
“拿着这个!”露琳害怕那东西毒死别人。“可别弄破了!”
“我会好好保存的。”卡萨布兰卡的语气里带着点激动。“你搞什么啊?我看你一直在水里挣扎,疯狂地推开那个水母,你简直像一只被鳄鱼包围的小鹿!要不是我跳下去救你,你早死了。”
“什么?”露琳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还跟水母对话了,这可是它……”
“你吓得有些精神失常了吧?”卡萨布兰卡和雪球的脸上都带着同样疑问的神色。“你全程都在那里像个溺水的孩子一样挣扎,那水母没把你做了甜点可真幸运!你跟我说你和它对话了?它说什么,它一定是说‘你游泳不长眼睛的吗?’你要问他什么是眼睛,他会告诉你是上一次有人撞到它的时候,跟他提起的。”
露琳试图找到这个笑话的笑点,不过她终于“噗”的一声笑出来了。然后喜极而泣,在岸边哭起来了。
“把这个穿上吧,我们去找一些干衣器。”卡萨布兰卡把他脱在岸上的军队皮夹克披在她身上。“过去也经常有人掉到水族缸里,要是捞出来还活着的话,我们就会带他去干衣器那里,确保他在闭馆之前别弄得湿漉漉的。”
他们就这样走着,露琳觉得那个水母还在用触手和她告别。或许只是错觉。穿过深海生物馆,就可以前往后勤部门了。卡萨布兰卡关闭了防爆闸门,在前面走着。
“卡萨布兰卡大人。”露琳停下脚步。“谢谢你。”
“嘛,没关系的,退役的非职业救生员的习惯罢了。”他先是绕过另一侧的气密闸门。“那个,咱俩就在这里分别吧。”
“咔擦”一声,闸门严丝合缝地关上了。露琳和雪球还愣在那儿,他们被锁在深海生物馆了!无论她如何捶打闸门,但舷窗后面的那个男人已经失去了踪影。黑幕降临,整个深海生物馆变得伸手不见五指。高处的播音喇叭,传出程序设定好的女声:
“闭馆时间已到。请全体游客朋友们带好衣物和家庭成员,有序地离开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