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无辜极了,它完全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叶光纪所说的每一句话,它都听得懂,但它却完全不理解为什么骆方圆会做出它才是罪魁祸首的推论。
努力地摇晃着自己的臂骨,小金越是着急想要解释,就越找不到词。它忽然想到,自己确实是不想骆方圆离开,那么是不是也算有罪呢……
它低下了头骨,不敢再去看骆方圆脸上不敢置信的表情,连眼眶中的魂火都黯淡了许多。
可是它垂下的臂骨却被一只伸过来的手紧紧握住,骆方圆镇定的声音传进了它的耳中。
“小金,你若是想要害我,这两年中有无数次机会。所以,我相信你不是坏骨头。”骆方圆斩钉截铁地说道。
叶光纪则眯起了双目,这破骨头架子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和骆方圆勾搭了两年多了?他居然一点都不知情?还真是小看了这家伙。不过骆方圆这么快就重新和颜悦色地对这黄金符骨,叶光纪真是既安心又嫉妒,心情无比复杂。
“你是不是太寂寞了?想有人陪,才不放我们出去的啊?”骆方圆越想越觉得自己分析的对,晃了晃小金的臂骨,埋怨地说道:“你可以早点跟我说啊,我们研究一下怎么出去,出去了之后我们还是可以一起玩的啊!我去带你吃烤短脚羊腿!非常非常非常好吃的哦!就是短脚羊太短脚了,要是长脚羊就好了,根本不够吃啊……唉……忘记你不能吃东西了……”
听骆方圆这家伙说着说着连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叶光纪先是鄙视了一下下,之后开始反省自己这么拘着骆方圆在这里,他虽然从不抱怨什么,但确实是没有以前开心的。以前叶光纪是从来不会注意这些问题的,但现在骆方圆已经发现了一些细节问题,他已经用小金圆了过去,以后若是想要继续保持原样,恐怕就会被骆方圆发现端倪了。
在多年的相处之下,叶光纪还是很珍惜和骆方圆的友谊的,这让他觉得,适当做出妥协,也并不是不可以接受。所以他发现小金正用求救的目光看向他的时候,就没有多利用这个发展再刺探什么,略一沉吟后,便平静地说道:“既然找到这具黄金符骨了,那么就好办了。”
“我们能出去了?”骆方圆立刻口水滴答响,满脑袋的都是烤短脚羊腿。
叶光纪的嘴角抽搐了两下,作为一个没有什么口腹之欲的阵灵,他实在是无法理解骆方圆这个吃货的心。他指着小金淡淡道:“很简单,你把它祭炼成你的黄金符兵就可以了。”
“符兵?”骆方圆一怔,“会不会对小金有什么影响?”
“不会,符兵本就是比符骨高一层次的存在,它应该高兴才对。”本来这黄金符骨应该就是骆家前辈准备祭炼符兵的,后来别无办法之下,才拿来压阵的。
“那光纪你来炼吧,我什么都不会,万一把小金炼坏了可怎么办?”骆方圆各种没信心,完全没注意到因为自己的这个提议,他身后的小金抖得如同筛子一般,差点把头骨都抖掉了。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对这骨头架子有兴趣吗?”叶光纪瞥了一眼小金,无声地警告它别出什么幺蛾子。后者立刻乖乖地站定,眼观鼻鼻观心,别说当骆方圆的符兵,就是让它现在就变成骨头渣子它也不敢说句“不”字。再说能升级成为符兵,也是它一直的梦想,可算是阵灵大人开恩了……至于天性什么的,小金并没有简单地放弃执念,等它能力强了,自会有与阵灵大人决战之日。
叶光纪也完全没想到这个被四曜悬骨阵刻画入骨的小金,会连灵智也被浸染成如此激进的地步。不过就算他想到了,也会嗤之以鼻,完全不放在眼里。
两人一骨,既然决定好了祭炼的事情,便说做便做。
他们现在居住的密室太小,没办法画全祭炼的阵法,小金便在叶光纪的暗示下,提议去更大一点的中央密室,而且在前面开路也成了它的责任。
看着小金毫不犹豫地选择路线,一路畅通无阻地破阵,骆方圆心中仅存的疑惑也一扫而光,开始觉得自己是眼睛瞎了,居然没有看出来小金是这么厉害的骨头。
叶光纪拉着骆方圆走在后面,见状压低了声音缓缓道:“后怕了?要是假如……我是说假如,要消灭掉小金,我们才能出去的话,你会选择怎么做?”他的声音在墙壁轰隆隆作响的背景音中个,也是无法磨灭的存在,让人听之毛骨悚然。
骆方圆惊愕地回过头,揪着叶光纪的衣领低嚷道:“叶少,你别随便开玩笑,这个玩笑不好笑。”
“我说了只是假如。”叶光纪见走在前面的小金一哆嗦,却并不敢回头,就知道他们的谈话小金也能听得见。“嗯?方圆,你又会怎么选择呢?是继续留在这囚牢里?还是可以为了自由毁掉小金?”叶光纪的声音中隐含着某种不知名的迫切。
“我选第三种。”骆方圆放开叶光纪的衣领,展颜一笑道:“就像我们现在要去做的,凡事总会留有一线生机。”
叶光纪整理了一下衣服,默默地垂下眼帘。
他还是心太软了,这句试探的话语,应该在他给出解决办法之前就问出来的。
不,他不是心太软,而是在惧怕骆方圆的选择。
他怕骆方圆冷酷地选择自由,就像是在将来,一定会为了家人,而选择背叛他一样。
所以……他最应该做的,就是在发生这一切之前,先扼杀掉这种萌芽的存在吗?
叶光纪依旧面无表情,因为他知道这一点他也做不到。否则在四年前他和骆方圆在草场最初相见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经了结对方了。
骆方圆也敏感地察觉到了叶光纪的不对劲,但他完全不敢再细问了,生怕这个脾气突然变得不好的叶少爷,冷酷地告诉他要出去的话,就要先毁掉小金。
有了小金的带路,虽然一路上的气氛几乎让人窒息,但他们还是很快就来到了中央密室。
由于四曜悬骨阵的阵法全部微缩在了小金的骨骸上,所以中央密室之中,反而无比干净,除了墙上的裂阵之外,就完全没有其他阵法的痕迹。骆方圆捧着夜明珠,看着如此干净的密室,还有些完全适应不过来。
叶光纪二话不说,从白玉莲子坠中掏出了朱砂和银狼毫符笔,便开始在地上画阵法。他每画出一个阵圈,那个阵圈都闪烁一下赤红色的光芒再暗下去,证明绘制得完全有效。
骆方圆看得入迷,他这四年来见识过各种各样的阵法,而且大部分还都亲手破除过,所以在阵法的造诣上,虽然不能说独步天下,但委实要比骆家大部分的人都要强悍。只是他现在看着叶光纪绘制阵法,却看得非常吃力,而对方却如此轻描淡写地绘制,骆方圆还是头一次认识到自己与对方的差距。
这四年来,叶光纪也只是偶尔点拨,骆方圆一直以为自己与叶光纪所差的也不过是一线之间。
但为什么他这么厉害,却从不出手破阵呢?
难道他一点都不想出去?
又或者,他一点都不想出玄武大阵?
想起四年前初识叶光纪,对方得知将要永远困在琅嬛谷时,满不在乎的神情,并不是听不懂大长老的话,而是……而是完全不想离开。
骆方圆今年已经是十六岁了,并不是当年十二岁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平时他满脑子思考的都是如何破阵,对身边的问题经常视而不见,但并不代表他没发现。此时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他却又强压了下去。
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骆方圆一如既往地执拗,摇了摇头甩掉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专注地观察叶光纪布阵。
其实骆方圆也没有见过几个人布阵,顶多就是小时候看过父母为了给他和弟弟启蒙,布的一些黄阶低级阵法。但阵法一旦上了地阶,就完全不是玄阶黄阶阵法所能比拟的了,高级一些的都可以牵动天地灵气,这种大气魄之下,一般地阶以上的阵法,都是需要漫长的先期准备,一个一个阵圈小心翼翼地叠加而成,大型如同骆家所布的这个四曜悬骨阵,布了几百年都未真正完成。所以别说骆方圆,就连骆雁行也没看到过地阶以上的阵法是如何绘制的。
繁复的阵圈在叶光纪的笔下流畅匀速地增加着,就像是绘制压根都不用思考一般,甚至他还有空一边画一边从白玉莲子坠中掏出各色的晶核放在阵圈交汇之处压阵。骆方圆看得目眩神驰,一双眼睛都觉得完全不够用了。
虽然叶光纪画得极快,但架不住阵圈太过复杂,他足足画了三个多时辰才停下符笔,已经用了两小盒朱砂了。其实叶光纪完全可以随便画一个玄阶的祭炼阵法,就可以打发了骆方圆,但他却想要利用这段时间,去解决一件重要的事。
“你过来吧。”叶光纪用手指了指贴着墙根站着的小金,然后揉了揉手腕。虽然这点强度对他没有什么负担不了的,但长期与骆方圆朝夕相处,他也非常注意这些细节。他想要做一个普通人,自然就不能忘记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