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煦吐了几口血,这才重新直起腰来,抬手抹掉唇边的血渍。
他没想到叶光纪居然如此阴险。
本来他计划得很好,等待在一旁给对方施展压力,却没想到竟然也给了对方布阵的时间。
叶光纪身为阵灵,简直可以无声无息地在身周布下许多隐性触发阵法,他竟可以一心多用,织就天罗地网封印阵的速度慢下来,也是因为同时在身周布阵的缘故。百里煦本以为自己抓住时机攻击对方,却没想到引发了多重触发阵法的密集反噬,若不是他拥有元婴修为,恐怕这次就要饮恨当场了。
若是他能使用护身法宝,又何止如此狼狈?
百里煦身上那件用银丝天蚕所做的衣衫,也变得破破烂烂,这件本身就自带防御的珍贵衣袍,百里煦已经穿了多年,却没想到今日竟会破损至此。不过好在,他也报了仇。
冷哼了一声,百里煦瞥了眼被他打落坠下的叶光纪,又看了眼因为叶光纪停止织就天罗地网封印阵,而逃逸窜出的黑色灵力球,略加判断,便追着那抹黑影而去。
被他用尽全身功力一击即中的叶光纪,也只是强弩之末的阵灵而已,再者看这天空中漫天破碎的阵圈,这阵灵已经快要消散,玄武大阵也崩溃在即,若是让那魔尊趁机逃出阵外,那他可就是白折腾一趟了。
百里煦消失并没有引起骆家人的注意,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地仰着头,透过黄色光芒的卍字防护阵光罩,看到了漫天破碎的阵圈,在空气中下落,消融。
骆方圆死死地盯住躺在卍字防护阵光罩上的叶光纪,后者自从摔下来之后就毫无声息,像是已经昏迷了一般,甚至已经可以察觉到他的身形变得渐渐模糊透明。
“玄武大阵……要破了……”骆天覆五味杂陈地喃喃自语。纵使知道了玄武大阵一破,魔尊就会重现大陆,但心中也终究会忍不住激动澎湃,因为破阵的念头已经贯穿了他整个人生,难以改变。
骆雁行搂着怀里的小血斑,死死地咬住唇,心中有种难以形容的惆怅感。正想去安慰身边的自家兄长时,却发现后者竟凭空飞了起来,像是离了弦的箭一般,朝空中的叶光纪冲了过去。
卍字防护阵是防护由外而内的,对于阵内往外而出是没有任何阻力的,所以骆雁行和骆家众人都目送着骆方圆飞出卍字防护阵,牢牢地把跌落在防护阵光罩上的叶光纪抱在了怀里。
“这是……心阵炼成的结果?”骆雁行双目发亮,迫不及待地拽着小金追问着。
“不,这应该是炼成了心阵之后又炼成了体阵。”小金摸了摸头骨上的骨质头盔,默默地自豪了起来。不愧是他选的主人!
骆方圆拉起叶光纪的肩膀,带着他飞向空中,在他们周围环绕的,都是渐渐破碎消融的阵圈。骆方圆看着脸色灰败肤色几近透明的叶光纪,低声问道:“光纪,你相不相信我?”
叶光纪艰难地睁开双眼,他已经是濒临消亡了,虽然维持人类的形体,对他来说更加耗费灵力,但还是固执地坚持着。叶光纪看了眼失去笑容,表情无比严肃的骆方圆,感觉对方像是长大了好几岁,不适应地抿了抿唇,道:“笑一下,方圆,让我再看一眼。”
骆方圆的笑容,对他来说就像是恢复灵力的聚灵阵,只要是看到他的笑容,叶光纪就感觉这天下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
他不想,在最后的时刻,看到他这样严肃的表情。
骆方圆没有理会他的要求,执拗地追问道:“你相不相信我?”
叶光纪少有地叹了口气,拿他没办法地点头道:“我相信。”
骆方圆扫了一眼他们身边已经破碎得七七八八的阵圈,加快了语速问道:“那带我去找你的本命阵圈。”
叶光纪一怔,这时才反应过来他们是靠着骆方圆的能力,飞行在空中的。来不及思考这样的情况代表了什么,叶光纪虚弱地举起右手,用手指画了一道符印,示意骆方圆跟着符印所指的路线。反正他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已经没有更坏的了。
那银色的符印在空中看起来无比淡薄,像是快要消散的样子。看着那银色符印飞往东北方向,骆方圆便连忙抱着叶光纪追了过去。怀里的人感觉越来越轻,让他的心也越来越痛。他甚至不敢低下头去查看叶光纪的情况,因为空中已经消散得差不多的阵圈,就已经能说明一切了。
因为玄武大阵的地形完全被叶光纪所改变,银色的符印在琅嬛谷的谷底处停了下来,旋即也消失在空气中。这里只有几块破碎的黑色石板,骆方圆把灵力运及在双眼处,迅速炼制了两个锐目明眼阵,才发现在空气中残留的巨大的复杂的金色阵圈。
此时他怀里的叶光纪已经几乎完全透明,周围的一切都在崩塌,竟有种世界即将毁灭的绝望感。骆方圆咬紧牙根,发挥了前所未有的潜力,一丝一毫不差地,把面前繁复的阵圈全部记在脑海中。
叶光纪已经开始从脚部消失,在他只剩下头部的时候,骆方圆终于伸出手去,准确地点在了那金色阵圈的阵眼处,身体里的灵力沿着阵圈倾泻而出,把刚刚消散的阵圈全部重新用灵力绘制了出来。
叶光纪的身体也随之清晰了一些,他被灵力一激,竟清醒了过来,见状苦笑道:“方圆,你这样,也无济于事。你灵力枯竭那一刻,就是我消散之时。何苦呢……”
骆方圆看着在谷底那已经被震碎的石板,冷静地问道:“这里其实就是当年刻制玄武大阵的地方吧?那魔尊破阵而出的时候,你就已经受重伤了吧?”
“我只是个龟壳,没想到真的能被乌龟从内到外地打破……”叶光纪勾了勾唇角,真实的载体已破,他也迅速衰败下来,否则以防御见长的他,又怎么能被百里煦一击所败。
“那很好办,换个载体就可以了。”骆方圆终于露出了笑容,唇边的酒窝若隐若现,整个人无比地轻松。
“你说的倒是容易……你……”叶光纪目瞪口呆地看着骆方圆运用灵力,把他的本命阵圈成比例地缩小成一个巴掌大的阵圈,然后……竟然就那么目不转睛地把缩小后的本命阵圈,压向了丹田处!
“骆方圆!你疯了!”叶光纪觉得自己终于被骆方圆激怒了,以身炼阵,难道是那么好炼成的吗?
骆方圆已是痛得满身大汗,连安慰叶光纪的声音都完全发不出来。
他只知道,这是拯救叶光纪的最后方法。
既然他可以炼成心阵体阵,那么完全也可以用身体来当叶光纪的载体!
以身炼阵!
叶光纪说他只是一个龟壳,那么,这回,换他来当他的乌龟!
他心甘情愿被他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