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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璟尧看着眼前紧闭的浴室门,愣了一瞬,空空的手指摩挲几下,勾唇浅淡地笑了笑。
他转身踱回卧房,目光细细掠过这方寸天地。从前在楼下遥望多次,总以为那窗帘是素白色,此刻近看才辨出是极浅淡的鹅黄,像初春新绽的嫩蕊,透着柔软的暖意。
这房间并不宽敞,远比不了璟园的恢弘气派,甚至不及西山别苑卧室的一半。没有珍珠白的欧式雕花床榻,没有连绵的衣帽柜,更没有璀璨夺目的水晶吊灯……这里的一切,都与她曾经“沈家小姐”或“司令夫人”的身份相去甚远。
靠左墙边静立着一张木质床架,宽不过一米五,显得朴素而温馨。床品是她一贯钟爱的纯棉质地,一面是清雅的荷花粉,一面是柔和的浅草绿,叠得整整齐齐。
衣柜仅是寻常的三开门样式,旁边摞着两只旧木箱,上头盖着绣有白色蕾丝边的遮尘布,透出几分巧思。窗下置着一张用了些年头的书桌,边角已被岁月磨得温润圆滑,桌面整齐排列着几本书籍、一支钢笔和墨水瓶,正中摊开一页信纸,墨迹未干。
陆璟尧拿起信纸,看了看写了半页的信,应该是写给张玥的回信,多是让她出国小心,好好求学,常写信之类的叮嘱。
半透明的纱帘被夜风吹起,带着清泠泠的月光蜿蜒成柔软的弧度,像随风而落的晚夏桅子花瓣。
陆璟尧靠坐在书桌旁,细细地看着屋内的每一处,眼眸似深海,如远山,宁静幽远中浮动着层层缱蜷的涟漪,在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有多想这个女人,多想和她就这样静谧而平淡的走过晨昏日暮,相守一生。
房门轻响,陆璟尧应声抬眸,就看见裹着一身水汽的清桅从里间走出来。
她踩着微湿的拖鞋,一边走一边擦头发。身上只一件藕粉色的真丝睡袍,带子松松系在腰间。湿润的黑发黏在她白皙的颈侧和脸颊,水珠顺着伶仃的锁骨滑入衣襟深处。袍袖因她抬臂擦拭头发的动作而滑落,露出一段纤细脆弱的腕骨,袍摆下更是裸着一双玉白的足踝,在昏黄灯下泛着柔润的光泽。
陆璟尧的呼吸骤然一滞。
这幅活色生香的景象,在他荒芜的梦境里徘徊了近两年,此刻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底,几乎击溃他引以为傲的自制。
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他放下信纸,起身朝她走去,脚步沉缓,像是怕惊扰了这场易碎的幻梦。
他停在她面前,目光深沉如海,里面翻涌着太多未及言说的思念与渴望。他伸出手,声音因极力克制而显得低哑:“我来。”
清桅微微一怔,握着毛巾的手指下意识收紧,却没有拒绝。他接过柔软的毛巾,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她湿热的耳廓,两人俱是轻轻一颤。
他站在她身后,细致地、近乎虔诚地为她擦拭着长发。空气中弥漫着她发间清新的皂香和他身上凛冽的气息,无声交织,暧昧横生。他的动作很轻,指腹偶尔划过她的头皮,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战栗。
清桅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男人灼热的体温和略显粗重的呼吸,每一寸裸露的肌肤都仿佛被他的视线熨烫着,泛起细密的酥麻。
但她始终低垂着头,没有看陆璟尧一眼,也没有开口说话。
倏地,陆璟尧猝不及防地俯身,漆黑的眸子锁着她的视线,轻声唤她,“宛宛。”声音里含着笑,在逗她。
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脸,清桅猛地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樱红瞬间爬满全身。
好一会儿才在陆璟尧逐渐放大的笑里,磕磕巴巴地说,“你,你吃晚饭了吗?”实在生硬的转移话题。
“吃了,你呢?”
清桅点头,乖巧地让人心软的模样。
陆璟尧担心她站的太累,拉着她让她坐在床边,他站在她前面继续给她擦头发。
陆璟尧虽然没有站的很近,但这个姿势还是让清桅有些尴尬,因为陆璟尧很高,她眼前正好是他腰腹的位置,弄得她只好微偏着头,看向旁边的窗台。
“母亲的事,我让人去查了。”陆璟尧一边擦头发一边说道。
“怎么样?”清桅佯装淡定的问道。
耳旁是簌簌的擦头发的声音,却好久没等到陆璟尧说话,她藏在被褥间粉红的指尖不由得攥紧。
陆璟尧瞥见她不经意的小动作,双手隔着毛巾将她的头微微抬起,四目相对,她乌黑的眼珠晃得厉害,像受惊的小鹿。
陆璟尧心头一揪,将身子俯得更低,几乎鼻息相交,用低哑的气声安慰,“不要担心,消息不算太坏。”
清桅闭一下眼再睁。
陆璟尧在她鼻尖上亲了一下,才直起身子继续道,“我让舟亭拿着你给的那张照片去了趟齐城,顺着戴玖远给的线索找了一圈,在当地确有人见过母亲,但她在那里并不叫程叶音,也不叫一叶知秋,是用的其他名字,所以打听起来很艰难。”
清桅心里早已准备,毕竟娘以前在北平还用过‘梅花’这个代号。
“听说她在齐城经营一个茶庄……”
“茶庄?”清桅有些诧异,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嗯,专门贩卖南方时兴的茶叶,所以与当里各个茶楼或富商都打交道,”陆璟尧说到这里停了停,将手中毛巾放在一旁,认真地看着清桅继续说道,“也与日本人交易频繁。”
那三个字着实让清桅浑身一冷,她瞳孔聚缩,紧紧地看着陆璟尧。
难道高桥健次会认识母亲,就是在那个时候吗?可她为什么离开宣市去了齐城,又是什么时候去的?
不等她想清楚,就听到陆璟尧继续说:
“不过她在齐城待在时间不长,日军在齐城大屠杀开始的时候,茶庄就关了,很多人也就没再见过她。”
“这些事情来自各种不同的人,很多人表达的也很模糊,舟亭的原话是——不可尽信。”
不可尽信……那哪些能信,哪些不能信?
清桅的眸子再次暗淡下去,她觉得自己在离真相越来越近,却也越来越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