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零星血花落到阿里脸上,触感温热。威廉木然地转身,声音颤抖:“南希?”
一团金色的长发粘在威廉宽阔的背上,模糊的血肉与破碎的皮肤在白色的衬衫上缓缓扩散滑落,像一个砸在地上的,熟透的番茄。
南希无头的尸体栽倒在威廉怀里。
“该死的!”老牛仔刚端起枪,他身后的一个年轻人正好向前冲了两步,挡住了枪线。
“去死吧!”年轻人端起手里的炸弹,重心后倾,正要掷出,胡桃夹子士兵的枪口第二次亮起,年轻人的脑袋噗的爆成了一蓬血雾。
无主的炸弹落地,老牛仔低下头,吐出了人生中最后一个单词。
“狗屎。”
阿里扑倒在地,爆炸的冲击波几乎擦着他的头皮过去,他的耳朵瞬间失去了听觉,发根传来炙热的灼烧感,热浪穿过胳膊的缝隙熨过脸颊,他紧闭双眼,数秒后才重新呼吸到空气。
阿里翻过身,只见身边已是一片狼藉,老牛仔连同他的队伍已经被炸成了碎片,胖子倒在一旁,如同一坨刚揉好的湿面团。阿里向另一边扭头,威廉正靠在一个倾斜的货架上,他的白色衬衫已经被染得透红,他怀里的南希几乎嵌入了他的身体。
金属形变的咯吱声从高处传来,货架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挨个倒下,货物滑落,货架解体,各种声音杂乱无章地糅合在一起,灰尘气浪在空中相撞,四处散落的手电筒滚动熄灭,阿里不知该向何处逃窜,只能原地蜷缩起身体。
舞台上的聚光灯逐个熄灭,最后的光柱照在主角身上。
咔哒。
清脆的上膛声在晦暗中再次响起。
绝望到极致,阿里却并没有感到解脱。他脑中仿佛有个红了眼的小提琴手正在疯狂地切割琴弦,而他只能背对着观众,徒劳地挥舞赤手空拳。
“指挥棒呢?”
阿里脑中无端的闪过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下一秒,琴弦崩断。他贴着地面扑向爆炸中心,果然,那柄猎枪依然完好无损,他抱着猎枪翻滚过粘在地上的焦肉,起身时朝着仅剩的胡桃夹子士兵丢出了那捆炸弹。
炸弹在地上打着水漂滑了过去。
阿里扣动扳机。
下一瞬,商场内亮如白昼。
阿里如同子弹般倒飞出去,径直射入了胖子的身体。炸弹周围的货架瞬间解体,残骸如箭雨般迸射出去。出口旁边的一整面水泥墙瞬间布满了裂纹,震荡返回的第二道冲击波紧跟着在这面墙上轰开了一个近十米高的大洞。
碎砖烂铁飞进商场,稀里哗啦地砸碎了一排排玻璃,就像是一发谢幕礼炮。
不知过了多久,阿里才从疼痛中转醒,浓烈的腥臭味如同踩着一层砂纸涌入鼻腔,接着又如裹在热油中流进了肺里。他挣扎着从胖子的尸体里爬出来,眼前的世界一片恍惚,只有一条模糊的光路止在脚边。
他跌跌撞撞地起身,沿着那道光走向出口。
“嘿,发生什么事了?”一个刚进购物中心的顾客惊愕地问道。阿里瞥了他一眼,提不起回答的力气。
“先生,你需要帮助吗?”另一个秃头从不远处小跑过来,阿里晃了晃脑袋。
他只觉得眼前有一台逐渐慢下来的电风扇,把世界切割得断断续续。
“嘿,嘿,没事的。”几个大胡子忽然挤了过来,他们一左一右架住阿里走下了购物中心大门前的台阶。
一辆白色面包车敞开大门停在面前,那两个大胡子利索地把阿里挟进车厢,汽车几乎在同时启动。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驾驶座上的卷发男人怒气冲冲地吐出一连串难以分辨的阿拉伯语,一边驾驶着面包车冲上公路,一边不时回头看向翻着白眼的阿里。
“炸弹为什么提前引爆了?拉希德呢?”副驾上的男人回头问道。
“他回答不了你的问题。他的状态很不好。”后厢的一个大胡子扯开阿里的衣服回道,另一个人则抓过医疗箱,把绷带往阿里的脑袋上缠。
司机又怒骂了两句,大力地拍打方向盘。面包车连续超车,阿里只觉得天旋地转。
“算了。”副驾上的男人冷静下来,他扭回身子,掏出手机放在耳边,“先去红沙镇。那里发生的事情更加重要。”
……
贺延推开餐馆大门,径直走向卢卡斯的雪佛兰。伊迪娅走在三人中间,率先坐进了后座。
“你开车。”贺延说着,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餐馆的玻璃门还没有完全关上,一只手便把它再次撑开。金发大妈靠在门边,捏着车钥匙狐疑地按下,福特车灯闪烁。
“嘿。”柜台后的老板撑着咖啡机伸长脖子喊道,“他们给钱了吗?”
雪佛兰驶入公路,贺延把一个棕色的文件袋抛到后排。
伊迪娅拿起文件袋翻到正面,上面只印了一个“绝密资料”的红章。
“这是什么?”伊迪娅问。
“这是卢卡斯上一个任务的资料。”贺延说着拧开了收音机,“车程大概还有四个小时,你可以在路上把它看完。”
卢卡斯轻咳了一声,没有说话。
伊迪娅绕开纸绳,抽出一沓复印纸。首页的正中写着几个大字:红沙镇惨案调查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