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象王的主体被破坏之后,那些召唤出来的象兵也随之崩解。
大殿的环境再次发生了剧变,这个先前还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与绝望气息的空间,迅速地被一道耀眼的金光所充斥,只见金光所过之处,无论是地面上那些如同河流般蜿蜒流淌的血流,还是墙壁上那触目惊心的暗红,抑或是遍地的尸骸,全都化作水汽或尘埃消失不见。
金光一闪即逝,只留干燥的墙体和地砖,还有那地面上横七竖八的残破兵刃。
永顺土司再次清醒过来,他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也听了个大概,心中冒出了一个怪异的念头:好像……我光是这样躺着,就蹭到了一场了不得的胜利?
乌撒土司本着凡事多问智者的原则,好奇地说道:“为什么这些尸骨也会消失?他们不都是实体吗?而且水西叛军进入这个地宫的时间应该就在这几年,不至于这么快风化。”
乌蒙土司作为三人里的智力担当,迅速地得到了结论:“想来是那象王被击杀之后,被这半解封状态的象王所压制的大殿的净化功能也得到了恢复,这些水西叛军显然被认定为生前不怀好意,直接被这道金光挫骨扬灰了。”
听到这话,刚刚醒来的永顺土司老脸一白。
水柔沁开始关注一个问题:“这象王被封印此处,显然是为了镇压麓川国运。可是象王已被击杀,这是否意味着麓川将有可能卷土重来?”投靠了云峥以后,水柔沁也学会了站在大明的视角看待西南的问题。
云峥微笑道:“真正的国运是不可能被镇压的,改土归流既是历史大势,更是人心所向。这,才是真正的国运。不过,是大明的国运、中国的国运。”
“改土归流之后,被土司像奴隶一样压迫的土人获得了编户齐民的身份和属于自己的耕地。制约他们行为的,也不再是土司家肆意妄为的家法,而是堂堂王法!”
就如同前世经历过城市化的年轻人,再也不会怀念传统的农村生活一样。那些经历了改土归流而进入封建社会的土人,同样也不会再怀念曾经的奴隶社会——除了那些仿佛奴隶主一样的土司。
叶曦也赞同云峥的观点:“沐英大人在云南积极地推广农桑、振兴商贾、兴办学校。想来在沐王心中,必定也是相信人心所向才是真正的天命。”
一旁的厉道人突然接口道:“难怪贫道一直觉得此处地脉不稳,原来沐王在建造大荒城的时候,就没打算让这座地宫存在多久。也许再过一两百年,这大荒城就会被彻底埋葬,成为一段无法考证的历史。”
一个云家家丁突然禀报一个重大的发现:“禀报将军大人,前方发现一个出口,疑似通往更深处的地宫。”
原来这个出口之前为血河和尸骸所阻挡,在象王被成功击杀之后,血河和尸骸烟消云散,也让这个出口得以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面前。
云峥果断地说道:“欲离开这座地下城,只能破解更深处的地宫。随本将军前行!”
包括那些新附的土丁在内,所有将士齐声应是。
接连不断的胜利,让这些不熟悉的云峥的人也开始对云峥产生了盲目的信心。
而这样的过程,在过去的七年里,已经发生过无数次。
走出大殿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满目疮痍的大地。
“这是地龙翻身?而且发生在近几十年。”厉道人很快做出了判断。
这时有人注意到了更多异常。
“看呐,这里好多尸骨,全都死得好惨,一个个的都被大石头砸得肢体不全。”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水西叛军有人突破了麓川象王的封锁?还是说从其他地方来到这里的?”
“我想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水西叛军,他们不仅衣服全都朽烂,手上的武器也已经完全锈蚀,应该是至少几十年前进入这座地宫的。”
“我懂了,是杨应龙!此獠狼子野心,在播州割据期间恐怕就开始打这座地宫的主意了!”
“确实应该是杨应龙,水西叛军初来乍到,应该到不了这么深。但是杨家在大荒城地宫建立之后,很可能便已知道地宫存在,到杨应龙又已经营了多代,倒是很有可能走到这一步。”
“我看这地方还有很多地方有尸骨,这杨应龙倒是不惜血本,可惜只是妄送了他们的性命。”
“杨应龙造反之前应该就有派人探索这座地宫,结果触发了地宫的某种禁制,导致这些大军全都死于‘地龙翻身’。”
云峥欣慰地看着这些各抒己见的手下。
众将士之智,才是他在这乱世之中稳步前行的坚实后盾。同样,他也期望这些老兄弟们能各展所长,尽显潜能,从而早日独当一面。
“既然前方有地龙翻身,我们回去吧。”云峥说。
尽管他有很大的把握破解这个禁制,但是云峥不想拿将士们的性命去赌。
进入大殿挑战象王,虽然亦有赌的成分,但是云峥还远没到底牌尽出的时候,足以应付更多的意外情况。
可是地龙翻身这种天地之力,就不是任何底牌可以对抗的了。
有一件很多人都不知道的事:这个看似悍不畏死,在战场上总是一往无前,战术上经常以小博大,战略上也没少下重注赌博的年轻参将,实际上非常珍惜麾下将士的生命。
按照常理来说。历经贵阳围城这种人间惨剧,又在乱世中历经多年最凶险的杀伐生涯,很多人都会性情大变。
要么,他们会因目睹了太多的残酷与阴险,心灵被无尽的黑暗吞噬,逐渐迷失在混沌与放纵之中。
俗称:乐子人。
要么,变得冷漠无情,对世间的疾苦与不公视而不见,成为只知自私自利的利己主义者。
要么,就是抱着崇高的信念去改变这个世界,最终成为一个伟大的变革者。
云峥不知道自己最终会不会成为第三种人。但他深知,自己内心深处的愿望,是引领所有人找到一条求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