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许曙说出肯定的那一刻,王金忠的身体一下子就软了下去。
“好啊……太好了……”王金忠满是沧桑的眼中此时居然像一个孩子一样湿润了起来。
足足九十天……在这个地方待了足足九十天……
这或许算不上是王金忠生命中最漫长的90天,但这绝对是他生命中最无助的90天。
联系不到任何人,不知道未来会怎样,甚至不知道敌人究竟是谁……
终于,在失去了老伴……失去了那些年轻志愿者之后,终于——
他等来了这辈子最相信的中央的援助……
当一个狂热的基督教徒在困境中真的见到了上帝,当一个孤军奋斗许久的小队终于听见了“同志”,再坚强的人也会在这样的苦尽甘来后流出眼泪。
“你们……你们……”王金忠颤抖的用手抓住了许曙的手,啜泣着将自己的额头靠在了许曙的手背上。
他几乎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你们……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一个八十多岁的老者哭的像个无助的孩子,许曙沉默的看着王金忠,然后抬起另一只手,也握住了老人的手腕。
“嗯……一定会来的……”
“啊……”九十天以来积攒的所有压力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他的宣泄口,老者再也难以隐忍,他的哭声响彻了整个夜空。
许曙默默的听着老者满是哭腔的申诉,也感受着老者心中那种如释重负后的委屈。
“老伴她走了啊……不等我啊……她等了我十几年……等了十几年啊……她没有等我啊……”
“那些个大学生啊……二十都没有……走了啊……都走了啊……回不来了……等不到了……才二十啊……还在学校里读书的啊……都还是在读书的啊……”
“我不敢啊……我得等啊……我不敢不等啊……我不敢啊……”
老者的声音没有多么撕心裂肺,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委屈。
他没有埋怨许曙来的太晚,没有埋怨世道不公……
他只是一直在重复强调——自己不敢去找他们,去找他的老伴,去找那些离开的大学生。
可是……为什么不敢?
老者绝对不是那种害怕死亡的人,因为即便老者满口都是“我不敢”,但许曙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恐惧,只有浓浓的悔恨。
但是事已至此,许曙也只能安慰老者。“没事了……没事了……我带你走……好吗?我带你离开这里……”
一个年轻人安慰一个痛哭的老人,这副场面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老者没有回答,也没有做出任何点头的动作,许曙能看出来,老者在努力的遏制自己哭泣的行为。
很快,王金忠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用袖子粗犷的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之后,王金忠苍老的脸扯出了一个笑容,摇着脑袋低下了头。
“不走了……我不走了……”老者深吸一口空气,摇着头,“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