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旭刚望了望窗外的星空,眺望着远处璀璨的夜色,而心里却幻想着流光溢彩的高楼大厦,仿佛那些闪烁不停的霓虹灯早已为他编织好了灿烂无比的梦境。
贺旭刚没有正面回答张扬的问题,看着一架闪着信号灯的飞机从头顶的夜空飞过。虽看不清飞机的影子,但能听见一阵阵轰隆隆的呼啸声,仿若岁月悄然流逝,一去不返。
次日一早,张扬还在睡梦中,贺旭刚早早起来,吵醒了张扬。张扬睡眼惺忪地望着他:“还放假呢,又不上班,你起这么早干嘛?”
贺旭刚嘿嘿一笑:“姚岚今天让我陪她去逛街,你要不要去,把你也带上?”
“不去,我去干嘛,你让我帮你们提包啊,还是当灯泡啊!”张扬没好气地裹着被子,继续睡觉。
贺旭刚洗漱完,换上崭新的衣服,还特意照了照镜子,拨弄了几下没有发型的头发之后,才心满意足地出去了。
张扬原本还想继续睡觉,但是自从贺旭刚从宿舍离开以后,想睡也睡不着了。宿舍里只少了一个人,但总让张扬有种世事变迁的荒凉感。张扬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早,闲来无事,随便在手机上浏览着网页。当他突然看到一则标题为“淘宝卖晚安的背后,折射出城市人太孤单”的新闻,瞬间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新闻上说有一个叫玖妹的女孩,被称为“卖晚安的姑娘”。玖妹在淘宝店开店铺,挂链接卖晚安,一句晚安一块钱。有人批评她想钱想疯了,但也有人说玖妹在为这个城市默默做着十分有意义的事。玖妹因为自己孤独,才突发奇想要与陌生人互道晚安。因为她很理解这种孤独感,也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缓解和她一样被孤独折磨的陌生人。
张扬立即点开淘宝网,搜了一下晚安,发现卖晚安的不只玖妹一个人。他只觉得这事挺有意思,于是心血来潮注册了淘宝店,也在自己新开的淘宝店上架了一款名为晚安短信的商品。淘宝店的注册流程很简单,基本没什么要求,只需要上传身份证信息即可。
张扬心想着这事挺简单,不需要考虑太多的成本。一条短信只需要付出1毛钱的信息费,但可以立马赚9毛钱的差价,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更何况张扬的手机卡是每月68元的套餐,包含150分钟的国内电话,全国免费接听,100条短信和100M流量,也就是说靠话费套餐里送的100条短信,立马可以挣90块钱,不光可以补贴花费,还可以多赚一些零花钱。
张扬一开始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就当是玩一玩,只感觉有人在淘宝上下单买晚安,让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发晚安,就像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到了晚上,贺旭刚还没有回来,当张扬真正接到第一单顾客买晚安的时候,他很震惊,原来这世上真有人需要这一声晚安,只不过这个顾客下了单之后,什么话也没说,而且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张扬刚刚新开了淘宝店,很快就来了第一单,这让他坚信这事肯定能做。他也想像那个卖晚安的玖妹一样,希望用一个郑重其事的晚安,陪伴那些在生活中奔跑和跌倒的人们,陪伴那些孤独寂寞却无人倾诉的有需要的人。
当贺旭刚回来,张扬兴奋地给他说淘宝卖晚安的事。贺旭刚对他翻了一个白眼,嘲讽道:“你心血来潮,投机倒把赚那几毛钱,有什么意义!有那时间还不如好好想想以后何去何从,难道咱们真要一直在简风家具当牛做马的干业务员吗?”
张扬眼见自己的想法不被贺旭刚理解,也就不再多说。没过多久,他又接到一个订单,他通过对方下单信息看到,这位顾客是远在沙特阿拉伯工作的中国人。这位顾客一次性买了30个晚安,还在淘宝旺旺聊天软件给张扬发消息说:“我远在异国他乡,女朋友因为我的工作,和我无情分手。我爸妈不识字,不会发消息。我只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我自己,至少在老家中国,还有人惦记着我。”
一瞬间,张扬有些泪目。他突然觉得他所做的事,不再是投机倒把赚几毛钱,发送的不再是冰冷的晚安二字,而是给那些真正需要关怀的人,及时送去了温暖。
孤独不需要消灭,需要有人理解。每个人心里都有别人到不了的森林,有时候甚至连自己都无法抵达。这片森林就是孤独,有人想尽一切办法要走出来,还有人万般无奈被迫进入,进去的人想出来,出来的人还想进去……
国庆假后面几天,张扬没事就拿着手机盯着淘宝店铺的动态。后来他又上架了生日快乐短信,我想你短信等商品链接。还有人发消息说愿意多掏钱,要求打电话,不需要张扬说话,只需要他听着就行。张扬没同意。虽然一单挣得多,但张扬觉得他不想成为别人的垃圾桶,不想让陌生人随意对他一吐为快。
这几天,有人买晚安送给自己,还有人买晚安送给别人,刚失恋的女生买晚安送给前男友,结婚多年和丈夫相对无言的妻子买晚安送给丈夫,一个没人记得自己生日的女生买了100条生日快乐,一个害羞内向的男生买了99条我想你……
为期七天的国庆节很快结束了,在收假的前一天晚上,正当张扬想要睡觉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在淘宝店下单了。他拿起手机一看,是让他转发一条信息,当他看了这条消息之后愣住了。下单的顾客应该是个女孩,让他转发的消息内容是:“罗震,我现在很想你,是我错了,求求你不要和我分手,要不我死给你看。”
张扬通过旺旺给女孩发消息:“实在不好意思,我只发送店铺里商品链接的内容,其他的不做。”
女孩立即回复:“求求你了,你一定要帮帮我,我联系不上我男朋友,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求求你一定要帮我,求求你了!”
张扬心软,尤其是对女孩子,更是无法抗拒。他后来一想,对方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顾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他只需要按照顾客要求发送短信即可。
于是张扬就把女孩需要发送的话,转发给那个叫罗震的人。没想到罗震立即回了一条消息:“那你就去死吧。”
张扬将消息截图,转发给女孩,那女孩沉默了一会,再没回消息。当张扬想睡觉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还是刚才那个女孩下了单,这一次她下了50单,还发了一张她坐在桥边的照片。她让张扬连发40条同样内容的消息:“你等着,我现在就死给你看。”还让张扬帮忙再发一条彩信,把她坐在桥边的那张照片发给罗震。
张扬的脑袋瞬间清醒了,再也睡不着了。他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继续帮她发消息,但又觉得人命关天,事关重大。于是在女孩下单的信息里找到电话号码,赶紧给那女孩打电话。女孩接通了电话,一直没有说话。
张扬有些胆怯紧张地说:“你好,我是卖晚安的店主。我还没有帮你发消息和照片。我打电话只是想劝劝你,千万别做傻事,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你这么做,真的不值得。”
那女孩冷笑几声之后,说道:“我劝你别多管闲事,小心我投诉你的店铺,让你做不了生意。我下单,让你发消息,你只管发就是了,其他事你少管。”
张扬热脸贴了冷屁股,被怼得心生怒气,索性什么也不管了,立即按照那女孩的要求完成了订单。
罗震很快回了一条令他无比震惊的消息:“苏昙,你要去死,就赶紧去死,不要再给我发消息。我现在再次告诉你,你死了这条心吧,你不要再想法设法给我发消息了。苏昙,我告诉你,我给你发完这条信息之后,立马把这个号码扔了,你别想再找到我。”
张扬看了消息之后,知道了下单的女孩名字叫苏昙。他没有立即把罗震所说的话转给苏昙。他知道他不能转,如果转了,可能要出人命。他本来不想管这吃力不讨好的破事,但他看不惯罗震那铁石心肠的嘴脸。虽然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只认为,女子本弱,那苏昙已经如此卑微下贱地请求罗震原谅,作为男人,理应得饶人处且饶人,要不然还算什么男人。
于是他自作主张给罗震回了一条消息:“我去你妈的,大傻逼!苏昙今天晚上要是出什么事了,老子跟你没完。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小心你多行不义必自毙。”
张扬发了消息之后,罗震不停给他打电话。张扬直接将罗震的电话号码拉黑,让他再也打不进来。
张扬把心里憋的一口闷气全都撒到罗震身上之后,顿时感觉浑身轻松百倍。他忍不住又点开苏昙的照片,仔细端详起来。
张扬从照片上看不出来苏昙在什么地方,只能看到她的侧脸和身后桥上的栏杆。因为是晚上,桥上有路灯,周围的环境昏黄暗淡。照片里的苏昙身形瘦削,头发被风吹的凌乱。她的侧脸轮廓分明,鼻梁很高。张扬看着看着不免心生恻隐之心。于是又给苏昙打电话,苏昙用冷冰冰地语气问:“你帮我发了吗?他怎么说的?”
“我按照你的要求全都发了,对方没有给我回复。”张扬不想让苏昙知道真相。他于心不忍,不想让苏昙遭受语言暴力,万一罗震说的那些话让女孩做了傻事,丢了性命,肯定和他有一定的关系。
苏昙开始冷静下来,但还是语气冰冷地对张扬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那行,我先挂了,你别多想了,早点回家休息。”
张扬想赶紧挂了电话,不想再纠缠这件事情,但没想到苏昙出乎意料地给他说:“我再给你多付50,你能陪我聊一会吗?求求你了,我现在真不知道找谁说这些事,你能陪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