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沈氏将李筠桑叫到了正屋。
李筠桑已经睡下，是被春分给叫起来的。
初时的睡意和被人叫醒的烦躁过去后，李筠桑想起白日里的事情，还是摆正了心态。
不过仍旧是好奇。
什么事情这么急，要今晚就说？
过去的时候，正屋只燃着几盏灯。沈氏在里屋的软榻上靠坐着，李筠桑进去的时候，她正撑着脸颊，似是极为疲惫的合眼小憩。
“母亲。”李筠桑轻手轻脚的上前，给沈氏见礼。
沈氏很快就睁了眼。
她眼底的疲惫满的都快溢出来，看着李筠桑的时候似乎还藏着淡淡的愧疚，那歉意闪的太快，快到李筠桑都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来了？”沈氏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过来，“对不住，这么晚还叫你过来。”
李筠桑忙道：“母亲这话说的，什么对不住的。您是有什么急事吗？”
沈氏望着她，眼眶似乎微微的红了，片刻后竟然是带着几分哽咽的道：“筠桑，是母亲对不住你。你……”
闻言，李筠桑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整个脑袋像是瞬间懵了一般，愣愣的看着沈氏。
“母亲，也是没有办法。”
沈氏双目含泪，凝眸望着她，“今日王老夫人和谢世子过来，说要提亲，但是母亲，母亲并没有答应他们。”
这件事并不能在李筠桑的心里激起多么大的波澜，这是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事情。
她年纪太小，沈氏考虑一番也是有道理的。
只是沈氏的那句对不起，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如今你姐姐即将入景王府，做景王正妃。她这个人天生就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性子，若是她在王府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啊！”
沈氏说的哀戚，眼中甚至带上了类似哀求的东西：“母亲知道，你向来是个周全的孩子。若是有你能帮你姐姐一把，将来，将来……”
李筠桑看着沈氏的唇瓣一开一合，听着她的声音似是隐忍低沉，但自己却是震耳欲聋。
“你愿不愿意为了你姐姐，将来嫁入太子东宫为侧妃，助她一臂之力呢？”
沈氏牢牢地抓住了李筠桑的手，热切的望着她。
李筠桑感觉到她的手心是热的，而李筠桑却是浑身都冷透了。
她恍惚的看着沈氏，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许久，李筠桑才喃喃低声道：“母亲晚上去找了父
亲，就是在说，这件事吗？”
看到李筠桑神情如此，沈氏有些着急了：“是……但母亲也不是没有为你想过。到时候你的嫁妆会比你姐姐还多出一倍来，虽然你不能带田地铺子等产业入太子府，但是母亲一定会给你许多的银子，绝对不逊于你姐姐的！”
一股难言的难堪和恼怒瞬间席卷了李筠桑的整颗心。
她看着沈氏，像是看着之前愚蠢到自以为是的自己。
当初她决心帮沈氏一把，不就是为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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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谁知一次次的帮扶，竟然让沈氏生出这样的心思，让她以为自己什么时候都会为了她们母女俩做嫁衣，让她以为自己好摆布，让她以为自己就是个任人拿捏的棋子！
李筠桑看着沈氏，心冷透的一瞬间，目光也变得越来越冷。
沈氏察觉到她的目光，也愣在了那里。
眼前的李筠桑太过陌生，沈氏一时间甚至失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母亲，为了五姐姐，你要让我进东宫吗？”李筠桑隐忍着给沈氏一巴掌的冲动，缓缓问道。
沈氏瞬间捏紧了手里的帕子，似乎是在分辨李筠桑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和态度，许久才垂下眸子痛声道
：“如果可以，母亲也不想这样。东宫那样的地方，实在是险之又险……”
李筠桑恨得手都在微微颤抖。
入股可以，她真的很想撕开沈氏的虚伪面孔，也很想问一问，是不是忘了之前自己都为她做过什么。
可是片刻之后，李筠桑又觉得无力。
罢了……
如今再去求这些东西，将希望放在沈氏身上，也是无用。
李筠桑如此想着，垂下了眸子，含着些许委屈的道：“母亲，您就这样偏心吗？”
沈氏愣了片刻，像是终于确定李筠桑并没有真心怪她时，才悲切的哭出了声：“母亲也不想这样，也不想这样……”
两人抱头痛哭母慈女孝了一番，李筠桑从正屋出来，面颊上还带着泪光。
可那双眼已经是冷静非常。
春分站在屋外并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这会儿见李筠桑这个神色，一下有些慌了：“姑娘，这是怎么了？”
李筠桑清泠粉嫩的面容上没有表情，低低道：“没什么，回去吧。”
第二天晨起，沈氏派人来请李筠桑，准备进宫觐见。
看到的却是突得了风寒的李筠桑。
“实在是……误了母亲的事了。”李筠桑
卧在榻上，面色苍白难看，说话都有气无力，“昨夜突然患了风寒，来势汹汹……”
话音未落，李筠桑便抑制不住的咳嗽起来。
一旁的春分赶忙蹲下身去拍她的后背，又看向来请人的庄妈妈，蹙眉道：“妈妈，实在不好意思，烦请您去跟大夫人说一声了，我们姑娘这样，恐怕是不能起身了。”
庄妈妈迟疑的看了一眼李筠桑，半晌后福了福身：“那姑娘先躺着，老奴去禀报大夫人。”
正屋，沈氏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闻言不由得怔愣了一下，手底下的动作缓了下来：“好端端的，怎么生病了？”
“这个，老奴不知。”庄妈妈微微蹙眉，“难道是昨晚……”
沈氏的神色微顿。
“也罢，你让她好生休息。”沈氏垂下眸子，“太后那边，到时候我自去解释也就是了。”
庄妈妈不由的微微撇嘴：“这六姑娘，实在是心眼太小了些。夫人说的都是为她好的话，她竟然还能吓得一病病倒了……”
“这话不对。”沈氏慢条斯理的说着，没有半分昨晚的哀切悲伤，“她越是这样，便越是好拿捏些。看在她尽心尽力的份上，我自然送她一份好前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