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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世安想了想，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还是报考我们的学校？”
杭川机械工业学校虽然是中专，但也有开设成人教育的函授班，只要完成课程、通过考试，也能拿到大专文凭，只是含金量差了点。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明年省政府就会颁布文件，要把杭川机械工业学校并入省工业大学！
未来两三年等这一批中专生都毕业了，就是99年，就会正式完成合并！
一般完成自考要两三年时间，如果陆小雨今年报考，三年后成功上岸，那么拿到的大专文凭就是省工业大学的！
等于躺着从五环进了一环。
于是，陈世安又撒了个善意的谎言：“我那天去找科主任，敲门的时候，隐约听见科主任打电话，说我们学校很快会并入省工业大学。”
“真的？”陆小雨诧异道。
“我听过来的意思是这样，但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我们就姑且偏听偏信，也别跟其他人说了。”陈世安不忘叮嘱道。
“我肯定不对外说，我发誓。”陆小雨正色道。
随即，她又陷入了迟疑。
如果消息是真的，那么报考母校也未尝不可。
再说了，她的目标是考本科，只要拿到大专文凭，不管哪个学校，都等于有了敲门砖。
蓦地，陆小雨心思一动，看着陈世安说道：“话说回来，你有没有想过跟我一起报考？”
“这个事，我还真的想过。”陈世安苦笑道。
要说上辈子有什么遗憾，没读过大学就是之一。
倒不是关乎什么梦想，纯粹是上辈子顶着中专生的帽子，吃了太多的憋屈，至今还耿耿于怀。
比如他前世曾谈了一个90后的妹子，睡完聊天聊到学历，那妹子傲娇的说自己是本科，你个土老板肯定那时候念书不好吧。
再比如他跟一个鳖孙谈生意时，那鳖孙嘚瑟的讲述自己在211大学以及斯坦福的留学经历，末了问他是在哪念的书，一听是中专毕业的，那轻蔑鄙夷的眼神，仍然记忆犹新。
你拿个杯！
劳资这个中专生在当年可是天之骄子好伐！
那也是考上后村里挂横幅打鞭炮摆酒席的存在！
只是，在未来学历泛滥的年代里，没几个人会细究他那一批中专生的悲剧故事。
因此，这辈子如果能考上大学，也算弥补一桩遗憾了。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搞钱，这些旁枝末节大可以先放放。
“这个事，等毕业后再看吧，现在得赶紧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否则我们的事都要被耽误了。”陈世安揭过话题。
刚说完，他的手机就响了。
有人来电，询问他是不是要租房子。
问了对方房子的情况后，陈世安又直接询问能否满足自己的租金要求，得到满意的答复后，他就决定去看看。
正好现在房东有在家。
按照楼幢号和门牌号找到了地点，两人敲开门后，被房东领着看了看。
两室一厅，装修没什么好说的，主要还算干净卫生，家具冰箱一应俱全。
房东是一对中年夫妇，面相都挺和善的，只是脸上泛着几分愁容，且面黄肌瘦、沧桑憔悴。
攀谈间，陈世安得知这对夫妇原来是国营厂的职工，这两年先后下岗，没了收入，只能白天晚上轮流摆摊打零工，还有孩子要养，老人又生病了，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奈何这房子的产证是公家的，卖不了，于是就想租出去填补一下家用，他们搬回农村的老屋。
说到末了，那女房东还抹起了眼泪。
原本陈世安是准备再砍砍价的，就说自己还接到了其他房东的电话，但看着餐桌罩里那只剩巴掌大的烂菜叶，这些话他却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他只是很想骂脏话，却不知道该问候谁。
于是，他把陆小雨叫到了阳台上，想跟她商量要不要租下这个房子。
没想到陆小雨已经红了眼眶，道：“世安，这个房子，我想租下来。”
“嗯，我也这么想的。”陈世安叹了口气。
陆小雨正满腹潸然，闻言之后，脸色却僵了一下，试探道：“你是说，你也要租这个房子？”
“嗯？我们不是说过一起租房子吗？”陈世安怔了怔。
陆小雨也怔住了，随俏脸上迅速染起红潮，羞急道：“我说的一起租房子，不是租在一起，而是一起找房子租。”
陈世安咂咂嘴，没好气道：“你一个人，打算住两室一厅啊？”
“我……但我们住一起的话，是不是不太合适？”陆小雨怯怯说道。
“我们又不是没住在一起过，你是在担心什么？”陈世安莞尔一笑。
陆小雨沉默了。
确实无法反驳。
只是，如果让别人，尤其是家人知道她和男的同居，只怕会连夜赶来发生惨剧！
“你一个人住外面也不安全，不如搭个伙。况且你白天去实习，晚上才回来，我在这办公，彼此互不影响，还能分担房租。”陈世安动之以理晓之以情。
陆小雨犹豫再三，但莫名想起陈世安在灯火阑珊的肯德基门口等候自己的画面，内心忽然软了下来。
最终，她细若蚊呐般的嗯了一声。
随即，陈世安就带着陆小雨回屋，直接谈妥了租房事宜。
原本说好是每月一百八，一月一交，但陈世安临时更改了方案，主动提出一次性交三个月的。
他不算善良，但不介意在不损害自己利益的情况下，尽量给周围的苦命人一点善意。
纵然这个世界千疮百孔，但总会有人缝缝补补的，不是么。
“真的谢谢你们，你们都是好心人。”房东感激道：“你们小两口男才女貌，心肠又这么好，一定会幸福美满的。”
陆小雨再次被闹了个大红脸，正要摆手否认两人的关系，陈世安已经抢先说道：“也祝福你们能早日摆脱困境，只要一家人互相扶持齐心，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拟定了租房协议，各签了名字和身份证号，交了定金拿了钥匙，剩余的尾款和交接，就等房东收拾完东西、他们搬进来的那天了。
出门后，走在小区的林荫小路上，陆小雨仍觉得心里堵得慌，轻声喃喃道：“陈世安，你说，生活那么苦了，那这人生到底图个什么呢？”
“大体就是图个盼头吧，就像植物总是向阳而生。”陈世安仰头看着从树叶缝隙里穿梭过来的光束。
他忽然想起中二时期，在QQ签名里写的一段话：
我会在那腥臭腐朽的日子里熠熠生辉，
也会在那颠沛流离的日子里坚持不懈。
陆小雨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妙目闪烁了几下，轻声道：“那个，陈世安，下次我们再去吃八宝汤好吗？”
“可以，你什么时候想去，我都陪你去。”陈世安垂下头，望着她，温煦一笑。
那一刻，在陆小雨的眼眸里，陈世安的笑容，胜过了天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