嫪毐心中一动,乞求道:“不管你想做什么,我只想问你一件事,能不能只杀我一人,放过我的两个孩子。”
嬴政轻轻摇头,目光冷冽:“绝无可能。”
嫪毐闻言,怒不可遏:“嬴政、你……你实在欺人太甚!你不过运气好些罢了,有何可傲?
不过是个命好的杂种!”
吕不韦亦开口附和:
“想我当年,主要投资在庄襄王身上,未料他竟英年早逝,这才轮到你坐上秦王之位!”
嫪毐愤愤不平:“没错,若非他命好。
哪有今日的风光?
如今他命好得势,便来镇压我们。
我们不过是想求条活路,又有何错?”
秦王嬴政霍然起身,缓步至众人之前。
目光越过宫墙,闪烁着点点泪光,沉声道:
“寡人之命,果真好吗?
何以谓之好?
寡人之父,曾不受宗族所喜,被遣往赵国邯郸为质,寡人,便诞于这邯郸之城。
虽言质子交换,乃王室常事,待遇不至苛刻,礼数亦不可废。
然则,寡人之父,境遇殊异。
彼时秦赵交恶,战事频仍,赵国屡战屡败,怨气难平,便时常迁怒于年幼之寡人与父王。
加之父王仅为秦之不受宠的王孙,所受待遇,自是每况愈下,寡人随此父,又何福之有?
赵国曾屡次欲置我父子于死地,幸得吕不韦与母后家族之力,方得逃脱劫难。
儿时在赵国的岁月,寡人屡从梦中惊醒,四顾茫然,唯余冷漠相伴。
同龄之人,非但不予援手,反多加欺凌,寡人所受委屈,只能默默隐忍,独自承受。
本有离去之机,然父王却置我母子于不顾,与吕不韦潜回秦国,抛妻弃子。
直至九岁归秦,原以为可得父慈母爱,未料祖父与父王又相继离世,寡人年岁尚幼,便肩承秦王之重责。
自幼未曾享受父爱,当上秦王也无人教导我,丞相吕不韦,总以年幼为由,剥夺了我亲政的机会,压制我。
每当我欲向其请教治国之道,他总以玩乐为要,让我唯命是从,如同傀儡般受其摆布,甚至,强迫我称他为“仲父”,整日对我指手画脚。
而在母后那里,吕不韦的身影更是无处不在,他们日夜相伴,形影不离。
然而,父亲已逝,母后呢?
她心中只有情人,对我漠不关心,生死生活皆不问,只顾夜夜笙歌,寻找她的欢愉。
我如同被遗弃的孤儿,在这深宫之中,独自承受着无尽的孤独与冷漠。
我唯一的弟弟,也背叛了我,屡屡企图置我于死地,最终还领兵谋反。
这就是我的命?这就是你们口中的好命?
告诉你们,孤,嬴政从不相信命,孤只信赖自己,孤的命,唯有孤自己能够主宰。
因为命运从未站在我这边,自幼便历经众叛亲离之苦,但每当濒临崩溃之际,孤总会忆起历代先王的奋斗,忆起我身为秦王的重责。
秦国起初弱小,不过是个养马的,可为何今日能如此强盛?
是历代先王,他们筚路蓝缕,开辟基业;
是我老秦人,世世代代,历经刀山火海,为国捐躯,直至寡人执政二十一载。
皆是历代先王与百姓历尽艰辛,方换得今日秦国之强盛,寡人纵粉身碎骨,亦不能弃之。
正因一次次的自我振作与坚持,方熬至今日,拖了两年才亲政,这便是你们口中的好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