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世子寔,慕容王后所出嫡长,君侯之姻表兄弟,秦王前依燕子章之计,分置代国,王子窟咄、王孙涉圭,年皆暗弱稚子,仰赖于苻氏鼻息。”
见成功勾起慕容暐心思,许谦心里也就稳了,扯两句闲篇,稍作舒缓。
“当今天下,秦、晋二分,相持之势,必不能久。谦于时务并无远略,惟愿保全先主骨血,以全君臣恩义,而王孙涉圭以年齿尚幼暂居盛乐,早晚必入长安,燕、代二宗辅车相依,自当同舟共济,未知君侯意下?”
许谦在惊人之语过后,反而含蓄了起来,但隐约表露出结党连群之意。
“许公太过客套,涉圭与我乃是嫡亲叔侄,且满饮此杯,再详说塞上风物。”
慕容暐越席而起,亲自给许谦添酒,自以为意会了话中隐晦,丝毫不提拓跋窟咄作为示意,他一开始就有心请教,在酒宴摆下后就已将仆隶尽数屏退。
在许谦的刻意攀附下,慕容暐隔三差五就邀其过府宴游,与慕容垂也维持往来,夹在中间巧舌如簧,既不做和事佬,也不维持中立,两边都觉得他向着己方,反而都不以为忤。
不过许谦也知道,这种事纸包不住火,不是长久之计,随即以曾应苻洛之邀为名前往幽州。
不过理由方面,许谦却是向苻坚进言,以自己入秦后备受礼遇,却未有尺寸之功,因此主动提出去幽州,为苻坚跑腿传诏,也是应高句丽和代百济出面的新罗两国使者所请,令苻洛督兵至和龙,促成高句丽与百济的和谈。
春末泾水渠建成,远邦使者朝觐长安,而在农忙过后不久的初夏,慕容冲自平阳入谒,这是他第二次入长安,段随也作为属吏以上计为名陪同。
为归家的慕容冲接风洗尘,慕容暐就不似对许谦那般谨慎了,因依附关系,段随也在家宴之中。
“我以弱龄守平阳,初时遍观郡府,竟无一人可为心腹,唯段公以诚待我,智略谋虑,皆为我计议,足以托为师友,阿兄言辞间多有踌躇,有所疑者,尽可咨问。”
庭院轩榭中,兄弟二人推杯换盏,段随在平阳不得志,依附于慕容冲才获信重,主从关系紧密,非同寻常,因此才毫无避讳的在慕容暐面前推荐。
“若无使君以肺腑相交,特加殊礼,我于郡中,止一抱牍老吏耳。君侯乃主公胞兄,同气连枝,祸福与共。倘遇不决之事,三人之思,或有一得,纵不足用,亦能评衡利弊,文和冒昧,请君察谅、审度。”
段随以臣仆的谦逊姿态回应,却是家族衰落后的阅历所致,俗话说船烂还有三千钉,前燕灭亡后,随慕容氏徙入关中者多达十万家,凭其首领地位,就足以在前秦世代显贵,此时雪中送炭,所得回报也最为丰厚。
慕容暐与许谦交游时,曾得其只言片语,引触龙说赵太后为例,劝他效仿幼弟慕容冲,勤于王命以保全家族,否则空有秦王厚遇,图遭朝野嫉恨。
而慕容暐仍有顾虑,身份尴尬的他,害怕冒然参与朝中事务,引来苻坚怀疑,因此拿不到主意,这才又向段随请教。
段随先肯定慕容暐的想法,认为他确实身份特殊,不宜轻动,但可以遣慕容泓、慕容冲出面,二人位在州郡,行事要自由许多,于是效仿冯谖为孟尝君所设狡兔三窟之策。
慕容氏兄弟三人分处朝中、京畿、外郡,慕容暐出入台省、常在君侧,又有清河公主在内宫为妃,为首,慕容冲经营地方,为援,慕容泓常驻畿内,为辅。
慕容泓所在的北地郡,旧时辖区因羌胡侵夺,加上屡遭战乱,多次迁徙,曹魏、西晋时,才由寄治变为实土,内徙重设于渭北。
曹魏以左冯翊的祋祤县,侨置为北地郡治所泥阳县,西晋至前秦都依循前制,实际所领只有泥阳和富平两县,而原先的泥阳在新平郡以北,与相邻的义渠、弋居都已废弃,前秦时将这一带合称为三县故地。
西晋时,北地郡户数不满三千,至前秦时,历经天灾、战乱,更是人口稀少,因此将部分前燕徙民安置于此,充实人口。
由于慕容泓在北地郡缺少爪牙,段随就举荐了之前北上督粮结识的高盖、宿勤崇,前秦灭代国后,二人就听取段随建议,率部赖在军中,蹭着长安中兵一同南返,最后才留置在洛川护军辖境东南,二人以前就隶属于上郡肤施周边这几部护军之下,如今不过是从北部迁到南部,经秦直道向南,至北地郡附近的铜官护军,沿途亭驿完备,二百余里地骑快马旦夕可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