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
难道不该有嫉妒吗?
从前还得仰着程伯舟鼻息的砍竹少年,孤儿寡母犹如泥腿子一般,硬要说有什么机遇,不过是跟个不知道从哪儿游历到村子里的大夫学了点医术而已。
转眼到如今,在这京城意外重逢。
曾经泥腿子一样的砍竹少年,却成了高高在上的一方,程伯舟只能抬头仰望。
俯视变作了仰视。
这高低的落差,角色的更替,在未调整过来的心态与现实契合之前,产生出来的间隙不正是最容易滋生出嫉妒了吗?
但是程伯舟却不愿意明说,他就连嫉妒也只能藏在心里,表面上笑着说道:“朱少说笑了,看到儿时的伙伴有所成就,我当然是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是嫉妒呢。”
朱绍全喝了半碗已经有点冷了的黄瓜芙蓉汤,笑了笑也没非得要去戳穿什么让程伯舟难堪。
他仅仅只是说道:“我确实是不知道你这位旧友如今有什么成就,但你还记得方才我说过,我和徐公子上次见面的场景,是徐公子在和一位陈公子喝酒吗?”
程伯舟品出了话里所指:“这位陈公子……地位很高?”
朱绍全轻声笑道:“大将军府的公子,你说这地位够不够高?”
这何止是高。
都已经快到顶了。
程伯舟的脑海中如有一道惊雷落下,烧焦了所有情绪。
他再怎么想方设法和京城权贵搭上关系,也未曾敢想过能和大将军府的公子有什么往来。
结果那个泥腿子一样的砍竹少年,已经能和大将军府的公子一起喝酒了?
惊雷劈过的脑海犹如沸腾,不断破裂的气泡中迸发出更大的嫉妒,程伯舟甚至怀疑这是不是朱绍全在唬他取乐,可是一来没什么必要,二来他看到了九珍楼的楼梯。
刚才九珍楼的伙计带着徐年和他妹妹上了二楼。
这是亲眼所见。
听那伙计说的话,似乎九珍楼的掌柜还会专门去见徐年。
这是程伯舟能有的待遇吗?
认清了现实之后,嫉妒在冷静的催化下渐渐崩解为了无力感,以及……些许的后怕。
如果徐年还是过去的砍竹少年,程伯舟不觉得他方才的态度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可既然徐年已经是高高在上,高到他连背影都看不到了,那么先前的言行怎么看都不合时宜了。
程伯舟刚才还在想着既然徐年不配合,他之后要怎么给徐年长长记性。
如今过去了半刻钟。
就已经成了他心底不安,担心徐年会怎么向他算账了……
九珍楼的厨房里,一众名声累累的大厨像是在接受检阅的士兵,除了架在猛火上的锅勺相互碰撞,硬是一点多余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盖因为今日,东家来了后厨巡查。
“牡丹燕菜里的萝卜是谁处理的?筋还剩这么多,不合格。”
“红烧鱼鱼皮完整没有破损,不错,继续保持。”
“阳春面的咸味重了鲜味不足,不合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