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一出,京城震动。
倒不是震惊于张首辅的葬礼规格,而是震惊于张首辅之死。
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即便朝廷对于民间如何反应并无要求,但很多商铺门前都自发挂起了白幡,像是青楼茶馆这类娱乐场所闭店大半。
还有不少人,无论是真心还是出于某种目的,都往首辅府邸里面送去心意。
只不过没人能把这心意送到首辅府邸的里面。
只能堆在府邸门口。
堆满的心意都堵住了宽敞的朱衣巷。
这些心意,玄衣卫统领秦高轩已经得了张首辅的吩咐,让手下人把送谁的礼都一一记下来,不管是不是真情实意,之后能还回去的就还回去,还不回去的折算成钱财再还回去。
至于那些挂了白幡和自发闭店的商铺也都有统计。
等首辅大人“活”了之后。
会根据情况不同,在税收方面对这些商铺给出一定减免。
不过大焱首辅这一死。
要说反应最大的地方,其实还是在玉京城外。
在那些个荥原王、金鹿杨、翠屏洪等等这些个能把家族姓氏和当地郡名连在一块的大世家宅邸里面,在宴席上、议事厅里、书房中、庭院深处的亭子里,甚至是在嘎吱嘎吱摇晃的床上……等等这些地方,都有为了张弘正之死引发的讨论甚至是争吵。
毕竟他们这些大世家,正是最喜欢把张弘正说为站皇帝的人。
谁让张弘正把持朝政之后,一直都在牢牢压制着他们这些世家呢。
原本当年大焱皇帝的状态不对之后。
这些个大世家还以为大焱皇室要失其鹿了。
自己逐鹿的机会来了。
却没想到皇帝是病得神志不清了,但是大焱首辅往朝堂上一站。
谁家的手都伸不上去。
敢伸一只手。
那位连点修为都没有的老人就敢剁一只手。
这些个大世家有着少则百年多则千年的积累,既然敢起这么个让自己家族姓氏顶了大焱皇姓念头,人手都是有充足准备,所以那个时候的大世家多的事不信邪。
觉得就这么个读了些书治了些社稷的老东西。
再能耐,能在他们的手底下撑多久呢?
然后?
然后那些个不信邪的大世家,就被剁到人手不足了。
也正是因为被剁多了手,这些年里头大焱王朝里的这些个大世家们其实比起往些年都消停了不少,所以显得大焱最要紧的问题成了裹挟着百万漕工的漕帮。
不过如今漕帮早就已经是昨日黄花了。
倒是有个许多人都不太了解的蒲帮冒了出来,似乎在朝廷的扶持下,慢慢接过了漕帮留下来的盘子。
想想还真是时过境迁。
张弘正这老东西,当年挡住了世家伸向朝廷的手,但终究是没顶住月寒日暖的煎熬。
现在也已经熬光了寿数。
虽然说大焱皇帝也已经醒过来了。
但大焱朝政毕竟在老首辅的手里把控了那么久,就算那老东西真的忠心耿耿没有要当站皇帝的心思,但是大焱皇帝想要重新熟悉现如今的大焱朝政,总该需要些时间吧?
现在站皇帝已死,坐皇帝应当还不是很熟悉现在的朝政。
正好现在徐世威反了大焱。
荥原郡那边,听说王家也只差没有明着对大焱朝廷竖起反旗了。
大焱王朝的局势正有些紧张。
这时候总该是千载难逢的伸手时机了吧?
能捞到多少好处呢?
“时不我待!家里有多少可用之人?养士千日用士一时,现在正是用他们的时候了,正好大世将至,我杨家以后能不能出个万岁,或许就在这一搏了……”
“伸手?还是不伸手?这真是个难题啊,虽说张弘正没修为傍身一把年纪操劳这么多年,也是早就该坚持不住了,但他突然就这么死了……观望一下,还是观望一下,既然荥原王家已经打了头阵,我们洪家不妨当个黄雀……”
“呼哧呼哧……啊哼!呼呼……夫人啊……夫人你说这老首辅真的死了吗?我怎么总是右眼皮乱跳呢……哎呀夫人,先别摸了……什么我不行了,这是谈正事呢,正事要紧,这可是关乎我们严家生死存亡的大事啊……可不是我不行,只是突然想起这茬子事,家里那些人都喊我趁早入场分一杯羹,但我总觉得蹊跷啊……”
各大世家都对大焱首辅之死做出了些反应。
不过不管暗地里有没有伸出手,但至少明面上家家户户都是痛惜哀悼。
惋惜于大焱王朝痛失柱梁。
不过要说反应最大的当然就属是荥原王家了。
毕竟别的世家说到底还有的选。
是要逐鹿。
还是帮大焱逐鹿。
或者,置身事外图个自保。
但是荥原王家已经做过了选择。
箭在弦上。
已经没理由不发了。
“……始祖他老人家已经去夺回浑天盘了,等他回来,这大焱王朝就该姓王了!”
“眼下张弘正那老东西已死,大焱朝堂正是混乱的时候,我们现在不动手,还等什么时候?”
“总不能什么事都指望着始祖他老人家一个人亲力亲为,我们这些子孙后人,也该为始祖分忧,我们完全可以营造出一个大好局面,等他老人家回来一举定乾坤。”
“是啊!我们王家上下都已经忍了这么久了,也是该动手了,让朱家小子看清楚,王朝更迭风云变幻,我们王家却一直屹立不倒可不是没有原因的……”
王家大堂内。
坐在主位的王家家主王明瀚对于这一面倒的声音并无意外。
毕竟王家确实已经到这里了。
身后已无退路了。
不过王明瀚没有直接定夺,而是先看向了坐在旁边闭目微沉的老人。
“老祖,您意下如何?”
王家老祖王渎。
王家始祖王天破之前一直在王家禁地血池之中沉睡。
守着禁地血池的老祖王渎一直以来都是王家第二大的底牌,虽然深居简出基本不管族中事物,但真有关乎到家族大计的决策,也总会要向这位老祖请示一下。
不过如今始祖王天破已醒,老祖王渎也就必要再守着血池了。
王渎轻声说道:“我一个大门不出的老头子,能断什么事?此事,家主来决定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