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陛下支持,众大加成全,吾数日以来,勘查千里,细审万人,我部惨案已有眉目,已有证据表明九等官中各有涉及、大小部四十六部皆有参与。”
此话说完,除了高大元外,其他所有人俱是色变。
各家事,各家清。
大戴娄事,非跪怒部一部之事也!
谋杀或参与谋杀大部之领,形同谋叛。谋叛之罪,身死族灭。
这玩意,可是明晃晃写在高句丽的《大律令》上。
大领犯下该死之罪,也得由诸加评议大会审定,再由国王签发,让其自裁。
如果有确切证据,如果不想散伙分裂,诸加评议大会绝对绝对会施以重手。
并且,如果这次手软了,那下次很有可能会轮到自己头上。
大戴娄,那不仅仅是高大元的亲舅舅,还是跪怒部的大加啊!!
大加,坐在大座上的也不多啊,堪堪才五个人。即使为了自己的脑袋,大加也不可能心慈手软,除非是……
轮值导议大加大室提额见高宾停顿,以为他发言结束,便干着嗓子问道:
“既然已有证据,可否现在提交本诸加评议会以决?”
高宾对着大室提额笑笑,然后又环顾四周,道:
“这个不急,我正会同中里台一干人才,将所有人证、物证一一夯实,以便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
他故意在坏人和好人两个词上面加重了语气,接着道:
“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我高句丽上下,广用贤才能将,剔除小人恶徒,方能国力昌达,富民安邦。”
“宾本闲淡之人,游戏四野于朝鲜,不求闻达于部领。大王不以宾不堪,三顾臣于蜗居之中,由是感激,于是许大王以驱驰。”
“今跪怒部已定,兵甲已足,当率军攘除南窜奸凶,挑剔国内同党,此宾之忠报陛下之职责本分所在。“
“愿陛下、诸位大加托宾以讨贼锄奸的任务,如果辜负重托,则我愿意领不臣之罪。此,为跪怒部上计,请议。”
高宾说完,故意把强自挤出来的眼泪用手背擦干净,然后向大家施礼,退回大座坐下。
高宾的话,一时间让整个场面有点冷。
这话吧,高端大气上档次,可就是里面全是冷飕飕的杀意啊。
他高宾,显然是在表明,自己就是高大元的一条家养的疯狗,现在已经红了眼睛、披了盔甲、磨利了牙齿,只待高大元一声令下,就扑向“猎物”!
这猎物,是谁?高大元的“证据”上证明是谁,那就是谁!
大戴娄之事,谁有关?都有关,否则不可能这么顺利。真当高句丽,是歪果仁的后花园?
大戴娄之事,谁无关?都无关,否则大家伙儿不能这么气定神闲。毕竟,看着杀人和亲自杀人,根本上是两个概念。
短暂的安静之后,大章宫里立马响起嗡嗡的私语之声,并且有越来越慌乱的迹象。
高大元不动声色,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高宾,这个三王叔没有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看来,以后得好好赏!
“啪、啪、啪……”
又是一连九声拍板的脆响。
如汤浇雪,嗡嗡之声立马消失。
拍板之后,再有非议喧哗,立斩。
这也是《大律令》铭文。
轮值导议大关大室提额喝道:
“跪怒部述职已毕,赏罚评议待诸加评议后定板。”
“下面,有请顺怒部大加即大对卢渊氏自由大人。”
说完,大室提额向渊自由微微致意。
渊自由一点头,慢慢抬起老朽的身材,颤颤巍巍地趋前,也如高宾一般向高大元、诸大加、官员们施礼致意,然后用低沉稳重的声音开始述职。
……
“去岁,我顺奴部财力增长较快。新增……”
“去岁,我顺奴部武备取得长足发展。可战之士稳步增长……”
“去岁,我顺奴部治安良好,几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去岁,文化教育也是获得长足发展。特别是新引入中原道家之学……”
“总体而述,顺奴部在过去一年中,上下一心,全力发展,获得了辉煌成绩。特别是在人口、财力和军力上,成果显着。”
“这一切,除了全族的努力,也与我高句丽南部安定不无关系。”
“正是有我强大的实力保障,使得新罗倭王不敢轻举妄动,保持了近十多年的安宁。”
“然所谓好战必亡,忘战必危。十多年前我与隋朝之战,可谓殷鉴不远。”
“故而,保持必要的边关警惕,特别是与大隋、粟末、突厥、室韦的关注,是必须的必要的。”
“虽然,新近与那粟末立下誓约,并与其缔结姻亲,但其反复之心,不可不防。大戴娄之祸,令人痛惜欲绝,彻查之事亦是应有之责。若宾大人力有不逮,我顺奴部渊家愿意鼎力相助。”
渊自由说着,向高大元和高宾分别致意,那两个家伙也仿佛很感激似的还以谢意。
都是假心说假话,皮笑肉不笑!
心怀鬼胎者也!
“然细观今日此事种种,疑惑重重。有消息说那粟末人竟然能掌握大戴娄事关键信息,却不知其何能何为何谋?安知此为贼喊捉贼、混淆视听之策?”
“吾身为国相大对卢之职三十五载,承先王之恩,得以施展抱负。先王知臣谨慎,故临崩寄臣以大事。幸得陛下不弃,吾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恐托付不效,以伤先王和陛下之明,故殚精竭虑,日夜努力,大幸,在职以来,政绩显着,不负重托。”
“今我高句丽国富民强,正是我辈大展宏图之时。”
“然日月如梭,吾已年事日高,不甚担负。我儿大祚,已担领中里台多年,精干任事,有目共睹。在此,吾推渊大祚接替吾职,为王、为国尽力!”
“此,为顺怒部上计,请议!”
说完,对着高大元、诸大领、诸位臣工,深深一揖。
他缓缓站直身体,须发皆白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
他也不擦眼泪,还转身材,慢慢踱回大座,方让旁边专事服侍的渊爱索吻将泪水拭去。
一瞬间,祖孙二人还偷偷交换眼神。
都是影帝啊!
顺奴部大加——高句丽大对卢——丞相——渊氏自由的的话,也一时间让整个场面有点冷。
这话吧,成绩满满,诚意也满满,可就是里面全是赤裸裸的占有啊。
他渊自由,诚恳地表示,自己位高权重,劳苦功高,都为你高句丽和老高家贡献了大半辈子了,也该让我儿子替我卖命了!谁都别客气,你们都离不开”我“!
这个“我”,是谁?
“我”就是大对卢——三大权力中心的相权代表,大对卢就是渊家的自由!
大戴娄之事,谁都不干净,别惹我,我不好惹!
大戴娄之事,就这么滴吧,高宾上位我也同意,但大对卢也要给我顺奴部渊家!
我的实力,你们都懂得!
短暂的安静之后,大章宫里又响起嗡嗡的私语之声,这次的声响可比上次大多了。
相权,渊家要的是相权啊!
高大元不动声色,心里却是烈火汹汹。
渊自由,我要让你得到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