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恰好是新的一年中第一次月亮圆满的时候,所以人们就叫它上元节。
据说,东汉明帝信佛,听说佛教正月十五有点灯敬佛的做法,就命令这一天夜晚在皇宫里点灯敬佛,也令士族庶民都广挂灯笼。
慢慢的,这种礼佛仪式,成为整个汉文化民族一个盛大的节日,而节日最大的标志就是挂灯。
随着上元节渐渐临近,王都城的家家户户门口,都开始悬挂各种各样的灯笼。
有柿子灯,有鲤鱼灯,有大雁灯,牛灯等,最稀奇的还算王宫的龙凤灯。
即使在正月十四这上元节的前夜,王都城里都已经是家家户户灯笼高悬,街头巷尾人流不息。
代王别府,位于王都城中城西北角,是惯怒部诸加胡海珊池的世子胡列东海的府邸。
虽然是别府,但占地一点不小,前后五进,还带有一个大花园,赫赫然一大片好去处。
胡列东海做为世子,不是在府中长居,而是在大部分时间里生活在惯怒部传统领地的大城永安。
所以,别府中平素都是看家的家宰和奴婢们居住。
这几日,别府里悄悄住进来了两个陌生人。
这两人的衣食住行,都是家宰胡安亲自打理。要不是厨房需要额外准备这两人的吃食,几乎就没有其他的人知道别府里多出来两个人来。
这时,家宰胡安正打着灯笼提着食盒,一路来到后院靠近大花园角门的一处小院。
“嘟嘟!嘟嘟!嘟——嘟——嘟——!”
两短三长,再无声息。
小院的门开了,奇怪的是这门轴一点声响也没有发出来,估计是在门轴的窝窝里倒了不少猪油。
胡安就一直在门口等着,也不着急进去。
好一会儿,门背后响起一声门环的细微响动。
胡安这才抬起灯笼,提着手中的食盒迈步而入,根本没看门背后的情况。
随着胡安模糊的身影渐渐远去,小院的门又悄悄关闭,一道黑影也跟随而来。
正房的门打开,里面的灯光一下子便投射出来。
“胡大哥,快请进!”
屋子里,正是灰八和灰十当初在中城一路跟踪到的两位杀手之一,高壮者。
见胡安进来,此人忙接过他手中的灯笼,将其吹息,放在墙角。
借着屋内烛光,只见此人面目白皙,仪表堂堂,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一股久惯沙场的利落风气。
“天气寒冷,明天都是上元节了,你们俩离开咱们老家和骑军,也都快一年了。世子不在,我就陪着喝两杯,说说话。 ”
胡安一边寒暄着,一边熟练地将食盒放在客厅中央的长几之上,并将其中的酒肉等物一一拿出来摆放妥当。
“胡大哥真是客气了,这个时候还记挂着我们两个粗鄙杀汉,图也这里谢过了!”
自称图也的大汉说着,抱拳施礼。
“呵呵,哪里的话,咱们还都是一个族里的人呢,只是你们长期生活在军中,我自幼便在这王都城替诸加大人看宅护院罢了。”
“说起来,我还挺羡慕你们呢!哦,对了,快把小兜子唤回来吧,这深宅大院的,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
胡安一边给火盆加上炭,一边对图也说到。
“大哥,我来了。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
身材短小但精悍无比的小兜子溜了进来,年纪不大,似乎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臭小子,我就是说说,该有的小心还是得有!”
胡安疼爱地摸了一下小兜子的头。
“哥,你以后不能再摸我的头了,人家说把头摸多了就长不高了,明年我要娶媳妇了,可不能被人耻笑!”
小兜子似乎有点不乐意被大哥胡安摸头。
“小兜子很机灵,很得世子器重,将来一定比我有出息。”
图也笑呵呵地让胡安先坐,然后对着正在合门的小兜子是一通夸赞。
三个人就这样说笑着,坐下来,边喝酒边小声的聊起来。
“胡大哥,这几天外边的消息如何?”
“没啥动静,这大王他能咋地?他老婆也没死掉,可惜啊,差一点!”
“唉,的确就差一点点,到现在我还没明白,到底是何方神圣,在那般情形之下将明妃等人救走。”
图也遗憾的叹口气,恨恨地撕咬一块鸡脖子。
往常,他最喜欢的就是鸡脖子,连骨带肉一起嚼碎吞下。
“大哥,图哥,我总觉着这个救人的人不是一般人,你们想想,他用一根狗肋骨射杀八户的样子,那有多远啊!”
小兜子说着,似乎心有余悸。
“是啊,那距离足足三丈有余!一根狗肋骨,竟然能深深插入八户的眼窝,可惜了我们的神射手啊!”
图也显然对那现场的情景记忆犹新。
“功败垂成啊!实在可恨,耽误了诸加大人的大事,也不知是哪里来恶徒!若是有朝一日,栽在我手中,定叫他好一番滋味!”
胡安,显然是主子的铁粉,这话说得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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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喝酒,喝酒,可惜我这风寒咳嗽一直不见好,否则陪你们一起喝。来,我以茶代酒!”
说完,胡安端起自己满满的茶杯,就跟自己的亲弟弟和族兄干了一杯。
几番酒入肚,三人的话也渐渐大声起来。
“你们不知道,那高元的老婆听说前日已经回宫了,完好无损。唉,我等的诸位好兄弟等于白死了!”
一句话,说得大家顿时陷入深深的悲痛之中。
那胡安似乎非常难过,一把抱住弟弟小兜子的肩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情绪显然可以传染,小兜子和图也,也一时热泪盈眶,唏嘘不已。
的确也是,这场不成功的刺杀,竟然死了数十人。
为什么没有伤者?
自然是不要伤者的缘故。
受伤的人,既费事又容易暴露。
那些活活被自己人下手毙命的伤者,平素里可都是称兄道弟的,你能说彼此之间没点真感情?
特别是那八户,那可是整个跪怒部赫赫有名的顶级射手,原准备是今年要代表惯怒部参加三月的上巳节的,生前其夺魁呼声非常之高!!!
况且,那八户还是图也的把兄弟!
可惜,可泣,可怒,可恨!
损失和打击,实在忒大了呀!
原本动用部族军中好手,再加上倭人武士、新罗剑客,杀一个娇滴滴、手无寸铁的小女人,实在是小意思啊!
那些护卫,哪个的武力值能超过他们这帮见惯沙场的猛士?
可是,事实就是这么贼怪,不仅没能杀掉目标,还搭上了好多兄弟性命。
最憋屈的是,那个真正的对手,竟然谁都没能认清楚!
只知道是个其貌不扬、嘴角有个大痦子的丑书生!
可,可,就是这个其貌不扬的丑书生,不仅只用一根狗肋骨就干掉了大名鼎鼎的八户,还将那一帮子娇娇弱弱的女人给活生生地救走了!
自己好一帮人,连那些女人的衣角都没碰到!
都怪那丑书生啊!
估计,如果这时候阿布落在他们手中,仅仅图也就能一口口地将他活吃了。
哭了一场,有点过份伤感的胡安,终于平静下来。
他给两位兄弟斟满酒,然后再给自己倒上茶水。
“你们不知道啊,高大元已经将大医令等人给杀了,今日早上我还在西市看见他们几家的老少正在被驱赶着走向西市!”
“啊?”
图也和小兜子大吃一惊。
“大医令掩藏和偷传明妃有孕的事,不知道怎么的被高元知道了。他们的家人,俱被打为宫奴,进入西市公买,不得再入诸加大领为奴!”
“好毒啊,世子就是想救他们的家人也不行了啊,据说,他们中那些还能生养的女眷,俱被一帮西域商人给买走了,真是凄惨可怜!”
“你们没见,那些娘们哭啼的样子,真叫人瘆得慌啊!”
胡安擦擦脸上尚未干掉的泪痕,细细地回忆着白日里所见所闻。
“这高元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聪明果断了?”
图也惊讶地坐直了身子,可是刚刚一挺身便是一阵摇晃,然后“啪”地一下摔倒在长几下面。
他尝试伸出手臂,想扶着几案的边沿爬起身来,可是却越来越软,竟至像面条一样软塌塌地不能动弹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