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便大方地随阿布走进精舍。
古代的精舍,大多指高僧大德修行的地方。
大可为一居一室,可容一两三人修行;大可为一寺一观,可容成千上万信徒参悟。
程知节跨入精舍之门,便觉一股檀香气味扑入鼻中,立时让忐忑之心变得平稳。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听到一声佛号,程知节连忙闻声望去。
便见精舍内左首蒲团之上,坐着一位白须白眉、宝相庄严的大和尚,正温和平静的看着自己。
当和大和尚的目光对视的刹那,程知节感觉中心犹如进入了一缕阳光,舒服喜悦。
“见过觉醒法师!”
这次,程知节行的却是天揖礼。
只见他恭恭敬敬地站好,双手合抱,状如抱鼓,手心向内,双手交叉高举,与额头相齐,弯腰近乎九十度。
天辑礼,是要比叉手礼更高一个段位的礼节,一般是向长辈行施。
而叉手礼,一般是地位低者向地位高者行的一种礼仪,以示尊敬之意。
“施主,不必多礼。要见你之人,便是你面前之人,且随意!”
觉醒法师微笑着示意道。
果然。
“义贞兄,请!”
阿布指着旁边的一个蒲团说道。
“子布兄请!”
程知节是既来之则安之,便在大和尚的右手坐下。
而阿布契郎,也在觉醒法师的左手坐下。
“喝什么茶?”
“在下什么茶都喝得,多谢!”
“好,那我就替你做主,喝一回孙神医的白毛银露梅,我们粟末地叫它药王茶!”
说着,阿布便给程知节倒上,并捧起递给程知节。
程知节连忙双手接过,却没有马上就喝,而是双手捧着,递给觉醒和尚。
觉醒和尚点点头,却是捉起自己的那只茶盏,微笑道:
“我的已经有了,你的那只,是杨公子给你的,你就不必客气,随意些,方是洒脱相处之道!”
全是禅机啊!
大和尚将杯子与程知节双手中的杯子一碰,就像喝酒行礼一样,自顾自地喝了一口。
程知节见此,便就喝了。
然后又被阿布满上。
程知节双手举杯,对着阿布契郎说道:
“在下远道而来,承蒙公子相招品茶,不胜荣幸。”
“咱们萍水相逢,就先以茶代酒,谢过杨公子美意!”
阿布微微一笑,也便双手擎起茶杯,和程知节碰了,细细啜饮。
“如何?此茶可好?”
阿布看着也在慢慢品茶的程知节,问道。
“色清透,性平和,味道微甘,却与家乡诸茶很有不同。”
“嗯,似有药根,少了杂香异味,更显本性之美!”
程知节咂摸一下,说道。
“好!说得好!”
“想必孙神医听了你的如此评价,必定会仙心大畅,如遇知音!”
阿布对程知节的评价很是惊喜,连觉醒法师也是微微动容。
这可是说出了黑牌药王茶的味觉真谛。
芽叶冲泡,与茶膏混煮,截然不同。
这种饮茶法,可是阿布力主的东北地饮茶之道。
要知道,这个时代人喝茶,可完全不像阿布前世那样,就喝茶叶本味。
人们会加入很多香料、杂伴什么的。
所以,此时茶不叫茶水,而叫茶汤。
喝茶用的,也非茶的牙叶,而是捣碎蒸煮后凝固的茶膏。
饼!!!
膏!!!
何为汤?
汤者,偏于饭食之流质!
阿布自从有了药王茶,就拒绝再喝茶汤了。
并不是说他们家没有好的叶芽茶叶。
而是这时候,如果你想用叶芽冲泡,可全是晒干就好的叶芽。
全没有什么制茶七步骤。
如什么晒茶、静置、摇青、炒茶、揉茶、烘干、筛选等等说法。
不是制茶,能直接喝不?
除非有受虐倾向!
苦,涩,可不是一般!
现在,即使阿布知道制茶的整个过程也不行。
他重生的地方,根本不长一根茶毛。
若要想真正喝上前世的什么龙井、普洱、茅尖、瓜片,那还得等。
至少先得有茶场。
然后再分红茶、绿茶、青茶、黄茶、黑茶、白茶进行分类分制。
估计,这时间也不远了。
“孙神医,莫不是享誉中原大地的药王孙思邈?”
程知节听了一惊,脱口问道。
“正是,呵呵。告诉你也无妨,你毕竟已是我东北边民之一员了。”
“孙神医,是游历到此,便觉此地仙风飘渺、紫气充盈,实乃修身洗髓、撰写医书、造福四民的好地方!”
“所以,就落户在此,并已结婚生子了!”
“啊,真的如此?”
“那可真是东北边地之福啊,可喜可贺!”
程知节嘴上这么说着,可心里一直在嘀咕。
“这孙思邈不是道家真人吗?”
“按道理讲,不该散气消精、自毁仙基呀!”
“怎么还娶妻生子了?”
“这东北地怎么处处都透露着古怪?”
……
“孙真人,也是今年五月喜得的贵子!”
“尝与人言,此生方得大圆满。现在,已经是我粟末地医学科学院的院士!”
“医学科学院院士?”
“嗯。”
“医学,是老百姓生活之首善之事,无论王侯还是黔首,都会生病。”
“医学科学院士,就是专心钻研医术学问,教导无数医生,以便让天下人无病之大师。”
“天下无病?”
程知节失声叫道。
“是啊,这么大的世界,人口芸芸,得病之人不知凡几!”
“以病致死,以病致残,以病致贫,以病致乱者,不可计数。”
“然则仅靠一两个神医,是无法医治这天下之病者。但如果有孙思邈这等大师培养出千百神医,那普天之下,万千之民的病难就可及时得到救治!”
“病除,民安,则天下安!”
“就若佛家,普度众生,脱离苦海,往生极乐!”
阿布说完,觉得嗓子和嘴唇有点干,于是喝了一口茶。
装神吹水,是个费精力的事。
“真好!”
“如果在俺们家乡,有一群像孙神医这般的人物,我老爹、铁锤爹娘、小燕子爹娘、李虎媳妇……好多人,就不会……”
“真惨……”
程知节喃喃而语,眼睛不知不觉地就红了。
“南无阿弥陀佛!”
“程兄弟请节哀!”
“来到东北地,便要既来之则安之。虽然东北之地荒僻寒冷,然民风豪爽,几多良善。”
“现在中原天灾多发,人祸连连,我看那些地方上下,都已经病了! ”
阿布意有所指。
“病了?”
程知节对阿布的提法好奇,可想一想,便理解了其中深意,于是接口道:
“对,大好中原富饶之地,近些年来,水旱之灾交替不休,人祸也是连连出现。”
“现在,它的确是有些病了!真是需要无数治世良医,给它好好看看呀!”
“您说,这好端端的一个家园,突然之间,就洪水肆虐,瘟疫横行,然后什么也没有了。”
“流民之所以为流民,其实也不仅仅是没了家园亲人,更要命的是那义仓不义、国仓无旨啊!”
程知节感慨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