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啊,不是我瞎操心,我预感敌军很快会派大军过来,毕竟依靠天谴,其防御起来会事半功倍。”
“反之,若我们不能及时跨过,不仅会耽误战机,而且会踟躇于此,那样,麻烦可就大了啊!”
耽误战期,可是死罪!
广皇帝,并不是对谁都和颜悦色。
麦铁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大字不识的千里飞贼。
现在,他可是大隋文武兼备、战功赫赫的车骑将军、右屯卫大将军、宿国公。
“铁杖,你且放心,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
“这边,你已经建了首功,大俘敌军近两万之众!你这一路奔袭,也是很疲乏了,且在这岸边歇息三五日!”
“三五日之后,定给你三条直通辽水对岸的大通途!”
宇文恺信誓旦旦地承诺。
对于这位大军工程总指挥的能耐,麦铁杖是信服的。
宇文恺,早年间可是北周的上开府、匠师中大夫!
唯一!
归隋之后,又历任宗庙副监、太子左庶子、将作少监、工部尚书、安平郡公,开府仪同三司!
再看看人家的业绩。
大兴城总师、仁寿宫总师、广通渠总师、皇陵太陵总师、东京洛阳总师、皇宫紫微城总师、国库含嘉城总师、显仁宫总师、移动可拆卸拼合的观风行殿总师……
比鲁班更公输盘,比墨子更墨翟!
但他,却不属于这两家中的任何一家。
就像三国时期,诸葛亮的老婆黄月英!
宇文恺,只是一个好学的鲜卑族后人。
麦铁杖按下心中的忧虑,向老友告辞,领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和一众将军到后边歇息去了。
这边,宇文恺迅速召集手下的工程将官,泅渡、测量、备料、打桩、造浮舟……
三座浮桥,依次在西岸展开,开始进行营建。
一日,两日……
五日后,浮桥建成。
然而,引桥出了问题。
何谓引桥?
从正桥伸向岸边的可活动伸缩的过渡桥!
究其原因,却是宇文恺领导下的将作营算工,在测量河宽时记错了数据。
短了尺寸!!!
等三座引桥全部展开,都距离东岸还有一丈有余。
怎么办?
红了脸丢了人的宇文恺,只能在众位将士焦急和怀疑的目光中再次下令,让少府监何稠接桥。
第二日,眼看引桥就将成功搭上东岸,局势却开始大变。
对面的地平线上,腾起了浓浓的烟尘!
高句丽的援军,大批弛来!
很快,无遮无拦的东岸,便聚集了一些高句丽的铁骑。
他们根本来不及下马,就在马背上点燃绑着牛油布的火箭,射向正欲搭上东岸的引桥。
引桥着火,浮桥着火!
形势,一下子变得万分危急!
一旦浮桥再毁,上百万大军,就将被挡在辽水西岸。
征伐高句丽,那将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和泡影!
大隋军队,开始一边扑火,一边在浮桥上与高句丽军队展开对射。
对岸,高句丽的军队越聚越多!
一切的努力,就要功败垂成!
却见麦铁杖大吼一声,拿起巨杖就要冲上浮桥。
军医裴诺曹一把拉住他,大叫:
“将军为帅,怎么妄行?一遇不测,群龙无首啊!”
“战死沙场,正乃将之所归,岂能老死妇人怀?”
大将军麦铁杖须发皆张,回头吼道:
“今日,正是吾等报效国恩之时,将士们,死战!”
言罢,麦铁杖一松马缰,扬起铁杖,脚跟轻轻一磕屁股下的老战友,火炭赤驹。
火炭赤驹,极通人性,乃是广皇帝亲赐神种,已经伴随麦铁杖十多个春秋。
它长嘶一声,便像一支离弦之箭,顺着浮桥闪电般地冲向尽头。
那儿,惨烈的对射仍在继续。
限于地形劣势的无数隋军,惨叫着落入滚滚的辽水之中。
倏忽之间,便不见了身影。
“闪开,快闪开,将军冲啦!”
桥头上的弓箭手和盾牌手堪堪闪出一道窄缝,便觉身边一阵疾风接连闪过。
“唰!”
“唰!”
……
火炭赤驹转瞬间就来到浮桥尽头。
只见它前蹄猛地一顿,后啼一蹬,便高高地跃起,拉出一道残影。
往后的岁月里,曾经参加过这一战的无数将士,还能清晰地记起这一幕绝美、壮烈的画面。
火炭赤驹踏上了东岸!
黄骠马踏上了东岸!
雪上飞踏上了东岸!
青骢马也溅着水花,踏上了东岸!
……
无数大隋的步兵,纷纷跳入水中,冒着如雨的箭幕,向对岸泅渡而去……
有些骑兵,顺着残缺的引桥催马跳入辽水,拉着马尾,向前,向前……
麦铁杖的勇猛,震惊了对岸的所有高句丽铁骑。
在战场上,无论在什么时候,不怕死的勇士、身先士卒的将军,都是让人敬佩和畏惧的!
如天神一般冲入高句丽骑兵的麦铁杖,就像一把死神的镰刀,开始收割生命。
身后的麦家二兄弟,也如影随形,紧跟在父亲背后,左突右杀,护卫其后。
登岸的骑兵,也渐渐增多。
和往常一样,他们并不各自为战,而是形成一线,紧追麦铁杖父子的身影。
高句丽军的气势,顿时为之一挫!
杀入地阵的麦家父子,接连击杀数人。
紧接着,紧追而来的随从接连得手,冒死冲到了麦家父子跟前。
河岸边,立时便打开一小片阵地。
不断跃马而来的隋军铁骑,九死一生从辽水中泅渡上岸的步兵,一个个接连上岸。
眼看着,隋军的阵地越来越大……
人肉磨坊,开始在一块狭小的阵地上开启。
麦铁杖的铁杖,如山岳一般,越来越沉重,上面挂满毛发碎肉。
麦铁杖的甲衣,如水洗一般,越来越粘湿,鲜血不断地往下流淌。
……
你来我往之中,高句丽军的士气终于开始慢慢恢复。
阵后,姗姗来迟的步军长弓手,终于列阵完成。
“仰射,前百五十步,穿甲箭!”
“上箭!“
”拉!”
“放!”
“嗖嗖嗖……”
箭如飞雨,向上抛起,一会儿,又从天而降!
惨叫声接连响起!
这一处双方将士和战马的身上,不时长出诡异的长杆。
突兀之间,一支天坠流箭,”噗“地一声,射入麦铁杖的额头!
火炭赤驹,也没来得发出任何嘶鸣,就一头栽倒在地。
它的前腹上,只留四五个箭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