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让看似公允地开始将目光扫向帐下的其他人。
其实,这大计划要在瓦岗寨出发之前,李密就提出来了,不过当时翟让没把它当回事,不了了之。
现在见李密做事如此捉急,有点发慌和不满。
于是先将话题丢给大家讨论。
大伙儿开始纷纷发言。
结果,房彦藻、邴元真、郑颋、邢义期等人,却是一力支持行军元帅李密的提议。
不动神色的翟让,不由得暗自心惊。
“这同意自己回返瓦岗休整的人,果然全是一直跟着自己的老兄弟啊!”
“看这支持李密的,都是清一色后来加入的,甚至大部分都是李密带来的人。”
“唉,初创团队的水平和实力,多有比之不及啊,大多都是只会打打杀杀的武夫!”
“像儒信、贾雄这等可靠人才,实在还是太少了。”
“不过,哼哼……这贾雄最近的味道有点不对啊!”
既然如此,那就先来个折中吧。
翟让心中不住思量。
“既然大部分人愿意跟着蒲山公瞎折腾,不如就让他们去先搞一搞,试着打一打。”
“打下来,更好;打不下来,再返回瓦岗寨,可不就是老实了?”
……
他心里这么想这,便有了主意。
“元帅,不如这样。”
“你看这张贼覆灭在即,也不可能全部杀掉,肯定还会有大量军丁,需要归服收拢。”
“这些事情,也不是十天半月能完成的事情。”
李密听了,觉得也有道理。
便连连点头,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翟大寨主说接下来的话。
“莫如,你且先领一军,独立成蒲山公营,带足人马,前去按照你的计划,攻打荥阳、虎牢、洛城等要点。”
“我在后方整理好这些官军残兵败将,便来与你汇合,一同去攻打那些险要之地。如何?”
翟让用商量的口气说道。
李密刚要开口,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大王,万万不可啊!”
翟让的话一说完,他大哥翟弘可不干了。
一山不容二虎,如此分兵,岂不是让李密另外立了山头?
那他弟弟这位置,怎么说?
“大王,此事倒是的确需要三思啊!”
“毕竟二头领、三头领他们,俱是不在,如此大事可一定得商量着来啊!”
首席军师贾雄,这时候也说话了。
他再是被李密私下收买,但也知道这么大的事情,可不是仅凭借谁的一句话就能决定的。
翟让不行,李密更不行。
瓦岗寨到现在这个地步,是属于大伙儿的,不是谁人的一件私物,可以可以拿来随意分割赠送。
目前,看似都以翟让为首,但他也绝不是一言九鼎的存在。
大小十几路头领,各有各的势力和发言权,瓦岗寨还远没到组织严密、等级森严的独立王国地步。
大家合而聚,不合就散。
谁也不是谁的绝对下属!
特别是殇,别看做事勤恳、沉默寡言,但他的话在山寨中就很有号召力!
人家的为人、实力、资历,都是放在那里的。
还有单雄信、徐世积等众位头领呢!
这些重要人物,现在都还在外边作战厮杀呢!
这分立蒲山公营,等于是专门给李密设了一军,这可是瓦岗寨一等一的大事。
如此大事,众人不在,仅凭翟让和李密一言而绝?
那这将殇、单雄信、徐世积等大头领,都放在何处?
他们得胜回营,该将如何自处?
问过人家的意思了吗?
不经商议,就这样在两人之间私相授受,那把在前面厮杀的兄弟、头领们当成啥了?
搞不好,这瓦岗军立马就散了。
贾雄这么一说,在场的人都是一惊,立马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
“主公,贾先生说得对啊,这分营之事,乃是公事,还得各位头领们来了再做商议。”
“贾先生老成持重之言,有道理啊,主公。”
左右长史郑颋和房彦藻连忙附议。
他们,算是李密的左膀右臂,刚才还为翟让的话大喜过望,可一听贾雄的话便觉汗出如浆。
惭愧啊,差点坏了蒲山公的大事!
“哼!”
翟弘冷哼一声,退到人中不再言语。
邴元真和邢义期,不满地瞪了翟弘一眼,却没说话。
这等情形,如果翟让哥哥翟宽、侄子翟摩侯在场,说不定会打起来。
还好,他们都在外边打仗呢!
“哈哈,多谢主公对法主的信任。”
“不过贾先生说得有理,这事不急在一时,且等各位头领灭了这张须陀,咱们再从长计议!”
李密虽然很渴望翟让刚才的提议能尽早成真,那样的话自己就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番。
不过现在这情形,却还真不是个美梦成真的好时节!
如果现在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搞不好真的会将这瓦岗军弄得四分五裂。
那样,自己好不容易才获得的被瓦岗众人接纳和受重用的大好局面,将毁于一旦!
早知道,自从杨玄感败亡,自己已流落江湖三载,遇人、山头无数,有哪一个像翟让、像瓦岗这样对待自己、重视自己?
一旦瓦岗因自己不慎而分裂毁坏,那天下还有什么地方能是自己的容身之地?
那时,自己更会身败名裂、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
“既然如此,那咱们且等众兄弟回来再议不迟!”
“好!”
“如此甚好!”
……
众人附和。
“走,咱们且去前面看看情形,瞧瞧这张须陀还能支撑几何?”
……
张须陀,终于睁开了眼睛。
四周,火把通明,全是一双双血红而紧张的眼睛。
“大人,大人……”
周法尚握着张须弥的手,伏着身子叫道。
“哦,……快,扶我……起来!”
张须弥虚弱地说道。
众人于是将他的背垫起,靠着马鞍坐了起来。
“现在,现在都怎样了?”
他耳朵里听见到处的杀喊声,不由问道。
“归拢了有四万多人,其他的皆已失散,秦将军也不知踪迹。”
“我们做成圆阵,全都困顿在此狭小的河谷。外边,大约有超十万的瓦岗贼匪!”
周法尚沉痛地说道。
张须陀缓缓地转动头,环视周围。
他头疼欲裂,心跳得厉害,眼神虚无。
视线中,好多他救下的手下,都含着泪站在周围。
但很明显,也有更多的好兄弟、属下,不在身边。
他们,肯定都已经不在了。
否则这时候,肯定会坚持守在自己身边。
“是……老夫的错!与你们……无关。”
“如今之计,要养足精神……突围求援。可是……遍看四周……最近的是虎牢关裴仁基部,可……他的人太少……无济于事啊!”
“想不到,想不到我致……败军若此,真是……真是愧对死去的将士!”
“哇……噗!”
一大口鲜血,喷出嘴中。
张须陀胸前的衣服,已经被完全浸湿。
就连身边的罗士信和周法尚,也被喷了一手一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