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有些人,却一下子看了个清楚。
那些站在巡逻线上警戒的兵丁,那些忙着努力睡去却又睡不着的将军……
来了!
灾难,终于来了!
荥阳城里,不知从哪里来的,突然升起无数根明晃晃的火把,涌出无数全副武装的官军。
刀枪如林,寒光闪闪。
步伐铿锵,杀声震天。
城门被打开了,城墙上暗门、藏兵洞被纷纷打开……
街坊里巷、店铺酒肆、官衙寺观的门,却关上了……
背后,是惨叫四起的厮杀,然后门背后被顶上了巨大沉重的物事……
洞开的城门处,铁蹄如雷,踩在麻石铺就的街道路面上,闪起朵朵火花……
杨子灿,亲率骁果中卫铁甲骑兵,手持长朔,身披黄金甲,从荥阳城永定门外如风而进……
东门,是管食吾部……
南门,是尧君素部……
而荥阳城外,还是列队整齐、伺机而动的裴仁基、张巡部……
李密的天,塌了!
什么叫兵荒马乱?
现在就是!
经过闹鬼、空城、血月、戊日系列事件震骇的瓦岗军,瑟缩拥挤在荥阳城狭小的街道广场上,惊魂未定,神情疲惫。
刚刚沉入梦中,又来一次袭杀,谁的心脏受得了?
最让瓦岗寨的好汉们惊惧的是,这些冲杀来的无名军队,个个戴着一张无脸面具!
无脸?
没鼻子,没嘴巴!
只有黑洞洞两个眼窝!
那些马儿们,披挂铁甲,马头也是惨白的无面!
哦,鬼兵鬼将,招魂儿来了!
人的名,树的影,鬼的是什么?
传说啊!
无数的瓦岗军丁,直接丢掉手中的武器,直接哭爹叫娘,趴在地上挺尸,只把屁股交给这些勾魂的阴兵!
传说中,只要你的眼睛不和它们照面,阳气就不会被他们吸走,魂魄虽然会流失一些,但总是不能变成行尸走肉的!
既然是冲杀,总会有阴兵落难。
可是,当那些瓦岗韩好汉麻着胆子剥去这些倒下的阴兵阴将的无面,里面真的是白森森的枯骨!
哇!
众人大喊一声,四散而逃!
真的是如假包换的地府阴兵啊!
诡异的是,那倒地的阴兵尸体,突然之间就冒出绿色、红色以及蓝色的火花。
着了!
灵火!
难闻的气味,四处弥漫……
这一波跑在最前面的“炮灰”阴兵倒下,后面的可全是硬茬子。
刀光剑影,长朔大斧,利箭飞石……全是真的,都在实实在在的要命!
杨子灿的铁甲骁骑,杀得异常悍勇!
他们,就像一架耕地的犁铧,来回在荥阳城的主干街道到划线。
每一次过去,便是血色翻飞,尸横遍地……
“分割穿插,不用缠斗!”
“气势,我只要气势!”
“此战,要将贼匪杀破狗胆!”
“不求全歼,天明止战!”
……
临进攻前,杨子灿告令三军!
此战,夺魂!
在经过杨子灿精挑细选的官军老杀才面前,瓦岗军还是有点嫩。
时间不过一个时辰,好汉们便有点撑不住了!
“元帅,不行啦,都,都快被杀透啦!”
牛进达和吴黑闼浑身是血,踉跄着冲进李密的防卫圈,喊道。
不一会儿,田留安、李君羡也哭喊着跑了进来。
只有殇、赵仁基、常何、孟让、郝孝德等人,生死不知,或在各处奋勇厮杀。
火光冲天,到处是像流水一样的“阴兵”。
失去斗志的瓦岗军兵,虽然人数不少,但在这阴风阵阵、猛如虎狼、不畏生死的敌人面前,只能成为一只只待宰的牛羊……
“天,要灭我法主啊!”
李密看着四周的惨像,仰天长叹。
一行清泪,扑簌簌地流下白皙得有些苍然的脸颊。
“元帅,万万不可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逃吧!”
见李密要拔刀寻短见,身边的秘书邢义期一把抱住李密的胳臂,放声大哭。
众人也乱成一团,夺刀的夺刀,抱人的抱人……
就在这时,远远地杀来一彪人马。
众人惊骇,但等看清来人,便才放下心来。
也是一身鲜血的殇,来了!
殇跳下马背,三步并做两步。一路大喊。
“都愣着干什么?抓紧收拾,快走!”
“元帅,元帅?还好,您没事!”
“走,快走,南城头上有兄弟逃回来了,外边还有无数阴兵。此时不走,再迟就来不及啦!”
说完,一把就抄起委顿在沙包上的李密,“噔噔噔”地往外走。
“他娘的,看着干嘛?等死吗?快跟上,杀出去!”
说完,也不管李密愿不愿意,就将他提溜到自己的大黑马上,他自己也骑在后面。
于是,一马二人,带着众人,向西门永定门杀去。
一路厮杀,一路火星四溅,一路的死亡……
这阴兵似乎越杀越多、无穷无尽啊!
他们绝不恋战,全是利用马速冲击,然后后面的步兵紧跟而随,收割倒下的生命……
李密能听见殇沉重的呼吸,眼睁睁地看着面前咫尺的汉子,舞动长朔,左突右挑,上下翻飞!
真是无敌猛将也!
可惜啦!
跟着我败军了!
唉,真乃我李密的贵人啊!
……
“呔,站住!”
一声异常刺耳难听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人间少有,就像人类的声音被放在沙地上摩擦一样,格外恐惧。
接着,只听又是“铛”的一声巨响。
李密感觉马身和殇一个猛震!
接着,屁股下的大黑马,发出一个长嘶,“噔噔噔”地连续后退几步,这才堪堪止住身形。
李密,差点儿掉下马来。
还好殇想得周全,在李密的腰间缚了一条汗巾,连在殇的束甲金带上面。
所以,李密只是晃了几下,连忙双手死死将汗巾抓牢。
只是,这一下,把他的腰给弄得生疼。
好大的力气!
其实,李密的马山功夫,虽然一般,但还是有两下子的。